秦玑衡好说歹说,才让谢秋凝暂时相信了自己几人对她并无恶意。
疲惫的少女被秦玑衡送到早早为她准备好的温暖营帐中,而在他二人走后,属于夏国国师的营帐便安静了下来。
秦晞手牢牢握住轮椅的扶手,苍白近乎霜雪般淡薄的皮下显出深青的血管来,郁原川忐忑地立在旁边,他敏锐觉察出师父的心情不佳,并且下意识地把惹怒了师父的罪责给揽到自己头上。
“你跟她说了什么?”秦晞忽然问道。
这是郁原川早已预料到的提问,但师父的脸上没有他惯有的笑容,烟色的双瞳也沉沉的,这让郁原川心中的忧虑变得更加难解,他小心细致地把从自己找到谢秋凝,到将她带回来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带着鬼修特有的森意的男人的声音轻轻落下最后一个调子,郁原川双手垂在身体两侧。
秦晞终于用目光正视这个哪怕选择过反叛,但在自己跟前时依旧战战兢兢像只小耗子一样的大徒弟:“夏国的皇帝在出征前要求韩将军留下越国皇室的性命,以彰显他的仁德大度。”
“韩将军是夏皇的死忠,会不惜一切执行夏皇的命令,不过乱军之中,战败国的君主一个不小心死了也是常有的,更何况他身为一国之君,国亡了,自然是以身殉国才更显得有气节些。”
秦晞的目光让郁原川感觉到一阵压力,就好像又回到了在他座下学习道法的时候一样,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能让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颤栗起来,不敢错过师父一丝一毫的变化,拼命想将师父的喜爱从师弟那里争抢回来。
秦晞用食指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轮椅的扶手,他听见账外传来铠甲摩擦碰撞的声响,郁原川此时也听见了,他们看着门帘的方向,有个长着一张黑脸,身材九丈高,穿着的盔甲的男人走了进来:“大人,末将已将越国都城攻下,越国皇族除了几个负隅顽抗被杀的,其余诸人都已经被关押了起来。”
“越国皇帝呢?”
“就在俘虏之中。”大黑脸韩将军想了想,又说,“吴国的那个贵妃带着她的孩子们想从皇宫地下的密道逃出去,结果被底下的将士们当做普通宫人射杀了。”
“无妨,越国已入吾皇之手,南下吴国也就在这半年中了。”秦晞的态度很温和,他让韩将军坐下,再叫郁原川端来一户温好了的酒,“既然越国已亡,那么谢家人便不可再将之称为皇脉宗室了。”
韩将军饮下热酒,痛快地斯哈:“陛下曾吩咐末将,要将越皇......不,谢年带回国都,封侯圈养。”
“封侯?”
“庸乐之侯罢了。”韩将军的黑脸上泛起两团红,他粗犷地大笑起来,“能这么快地攻下越国,多亏了国师大人的妙计,方才有当地豪强求到我跟前来,说是愿意向我国投诚,只求能保他一家老小平安。”
“那豪强可是在越国五代为相的何氏?”
“正是。”
秦晞轻轻“啧”了一声:“在大军入越之前,何家便已经将礼送到了鄙人这里。”
“这一家子倒戈得倒是挺快。”韩将军摸着自己脸上那一圈络腮胡,“如此反复无常,不忠不义之人竟也能五世为相......啧啧,难怪越国军民不但不抵抗,还要帮着我军大开城门。”
“越国虽兵力贫弱,但据鄙人所知,越国精于织造之术,所出的锦缎丝绸畅销夏吴二国,原本该是三国之中最为富庶的才对,可这一路走来,竟然遍地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饥民,可见越国官吏已经腐朽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如今亡于将军之手,也是顺应天理。”秦晞到达这个世界之后,便选中了三国之中力量最为强大的夏国。
夏国皇室人数比较稀少,更有尊崇道家的传统,每一代宗室都有成员出家为道,也不禁婚配,久而久之便衍生出了“国师”这一职位
夏国这一代的国师是先皇的亲弟弟,身体不好刚刚去世,秦晞便趁着他身子还没凉透,施了幻术顶替了他的身份,秦玑衡这回没再变成他从外边捡回来的养子,而是年纪缩了个百来岁,变成“国师”年轻时候在外边留下的两个孩子之一。
另一个,自然就是才刚刚被找回来的谢秋凝了。
“也对。”韩将军点头,自己拿起酒壶,给自己续上一杯热酒。
“越国百姓常常受他们上层的世家贵族的剥削,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一次叛乱,不过那场叛乱被何家人平息,吾皇还曾赞过何家家主的智谋......只是没想到,仅仅过了十三四年而已,何家公子痴心越国小公主,不惜为她搜尽天下珍宝的名声便传遍三国。”
热酒入腹,韩将军的话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他叨念着曾经救越国于水火之中的何家最后也与那些腐朽的贵族同流合污,又说自己十分好奇越国小公主究竟是何等的美貌,竟能引得人将越国生生从一富庶之地搜刮至如今的凄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