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累了一整天,晚上我睡得很香。不只是我,胖子睡得也很香,即便是在睡梦中我都能听到他沉重的鼾声。
第二天一大早,班长就带着我们进了山。当我们来到昨天晚上布设地雷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倒是让我吓了一跳。
稀疏的松树林中,满是积雪的地上多了一个黑黝黝的小坑。说是小坑,但也比脸盆大得多,只是相对于航空炸弹炸出来的坑很小而已。
坑就在一棵低矮的小松树旁边,细细的松树竟然被炸的从树干中间劈开。周围的几棵树上扎着地雷爆炸的破片。
那已经被爆炸烧黑的雪地上,赫然残留着一大片已经呈红褐色的血迹。地上还有一道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出去数百米。
我惊喜地叫嚷道:“班长,你真神了!特务果真踩了雷。”
班长冲我们说道:“呆在这儿别动!不许乱走!建坤,跟我去看看,注意安全,小心特务给我们设置诡雷。”
我们站在很远的地方,提心吊胆地看着班长和李建坤一前一后,走进雷区。班长走在前面,李建坤在班长身后二十步以外跟着班长,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走在班长刚刚留下的脚印上。在距离地雷爆炸的坑不远的地方,班长停了下来。
李建坤看到班长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班长,班长给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后退。而班长则从腰间掏出刺刀,趴在了地上在雪地里挖着什么。我们隔着老远看着,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班长小心翼翼地从雪地里将一枚地雷的引信卸掉。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建坤,过来吧,应该安全了。”
李建坤走上前一看地上的地雷,跟班长说道:“美制的,果然是特务,真够贼的,自己被炸还不忘给我们下个坑。”
没有再多说什么,班长和李建坤很小心地走进去,仔细观察了半天特务留下的痕迹。之后,班长站起身跟我们说道:“特务应该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踩了地雷。”
班长又仔细看了看那条拖拽的痕迹,那拖拽的痕迹两边还有杂乱的脚印和其他血迹。班长说道:“另外两个人应该也是受了伤的!最起码其中一个人伤了腿!”
李建坤指着树底下一块明显被坐过的雪地和雪地上一小滩血迹说道:“另一个应该也受了伤的。”说完,他又仔细地观察起较大的那一滩血迹。
李建坤用手摸了摸残留的血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慎重地说道:“血迹刚刚开始发黑凝固,应该不超过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两个伤的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走不远!”
李潇从背后卸下步枪,急匆匆地说:“呀!班长,那我们赶快去追啊!说什么也不能让特务跑掉了!”说着就似乎把班长刚刚说的话全忘在脑后,就准备向着那一道雪地上拖曳的痕迹追。这时却被赵德树一把揪住了脖子后面的衣领,跟个小鸡仔似的被揪了回来。
班长看了李潇一眼,冲着李潇骂道:“你急着干什么?赶着投胎啊?tè • mǎ的脑子要是不行就赶快写报告回国治脑子去,少在这犯瓷。”
李潇被班长一通骂,脸上一会儿涨红一会儿发青,但他也不敢犟嘴。李潇经过几天的了解,李潇也知道班长平时虽然凶但骂人的时候肯定是我们确确实实做错事情的时候。他只好陪个笑脸,生硬地干笑两声:“嘿嘿,班长,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
只不过,这生硬的干笑,此时此刻在李潇脸上比哭都难看。
赵德树忍着笑,小声跟李潇说道:“没事儿,班长他就那样。那几个特务受了伤,跑不远。你这现在急匆匆的,你怎么知道那些逃走的特务为了不让我们追到,有没有在路上给我们下陷阱、布地雷?刚才那个地雷就一定是最后一个嘛?”
将李建坤叫成臭要饭的,我们班只有赵德树和崔岩这么叫。听蔡宁以前说过,李建坤经常吃不够,爱问大家要吃的,尤其是喜欢问崔岩和赵德树要。我当时还有点作呕,这问东北佬赵德树要吃的我能理解,可是问崔岩要吃的?要死老鼠吃嘛?
蔡宁当时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怎么说呢,其实吧,崔岩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吝啬。但是……唉……以后你就知道了。”蔡宁没说明白,我对那腰里别着俩死老鼠的人也并不感兴趣,所以也就再没问过。
倒是经过赵德树的一解释,李潇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也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全。人总是在胜利的最后关头忘乎所以,尤其是缺乏临敌经验的人。
班长和李建坤的动作很快,短短二三十分钟就将昨天布置的地雷和手榴弹悉数回收了回来。清点了一遍数量后,班长略显轻松说道:“咱们埋的数没变,我还担心他们把我的宝贝疙瘩偷走呢。”
李建坤打趣班长说道:“就你那破罐子,人家看不上的。”
班长“嗯”了一声,把地雷重新插上保险的销子,再小心翼翼地重新收进包裹里。班长拿的这些地雷可是真正的万国牌,美国造,法国造,日本造,甚至还有我军兵工厂生产的。有的地雷是触发,有的地雷是压发,有的地雷上面布满了褐色的铁锈,看着很是年代久远。但李建坤信誓旦旦地说:“班长专门存在连长那儿的,这些地雷有些看着是旧了些,但那是因为埋过一两次,里面可是好的,个顶个都能开花。”
我想,地雷这东西,只要开了保险埋下去那都特别危险。这把埋过的地雷重新起出来留着以后再用,我是不敢的,怕也就是班长这样的人才敢这样吧。
收好地雷后,班长和李建坤在前面探路,我们其他人跟在后面。
我本来以为班长和李建坤会走的很慢的,但走了一段才知道,他们走得很小心但速度并不慢。
在班里待得越久,我就越佩服班长。虽然班长脾气特别不好,但是在实打实的硬本事上,十分厉害。而且班长平时很沉稳,总给人一种十分信服的感觉。至少经过这几仗下来,我对班长特别信任。班长救过我的命!仅仅这一条,就足够让我感激一辈子!更别提班长还教会我那么多在战场上杀敌和自保的本事。尤其在很多细节上的事情,班长似乎有着近乎严苛的要求。在他眼里,只要是关乎打仗的事情,揉不得半点沙子。要是训练中偷懒或者有什么危险的行为,班长从不介意动手教训。别说是我们几个新兵,就是赵德树和李建坤,对班长也是又敬又怕的。
赵德树本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阴晴不定的主,前一秒还能开开心心笑着聊天,后一秒就能沉默下来半天憋不出个屁。谁要是不小心惹着他,他能提起他那机枪砸你。李建坤呢,其实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别看他平时总是大大咧咧逗这个、惹那个,但其实自己挺骄傲的。这么两个人,也就只有班长能镇得住,还能用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