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见到故人,总有些话要说,于是我支开了张成发,和‘大拖油瓶’在他们炮兵的阵地附近走着聊着。
听完我的讲述,‘大拖油瓶’捶胸顿足,眼泪刷刷往下流。
我在刚见到他的那一刻是真的委屈,故人相见,物是人非。但是现在将那些事情讲出来,心里反而很平静。
不管我接受还是不接受,事情就是这样发生。
‘大拖油瓶’嘴里轻轻念叨着三班的每一个人名,每一个人名的背后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上次我们匆匆见面还是在五次战役发起的时候,那是我们对敌人的攻势展开了大反击。
但怎么也想不到,那一别,很多人竟已是永别。那些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却已经是做了黄土。
我说自己接受完审查之后,被安排进了汽车连学习开车,后来就成了汽车兵。
‘大拖油瓶子’听了唏嘘不已,战场上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发生,生离死别也多习以为常。但心里面的痛,永远也没法消弭。都说老兵有种生死看淡的沉稳,可老兵看淡的是自己的生死,战友的牺牲,永远也忘不了。
‘大拖油瓶’说,他们牺牲了,是为了守护我们自己的国家和人民而倒在了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我们活着的人,应该将他们的遗志传承好。咱们革命军队,从红军到八路军,从解放军到志愿军,就是代代传承!只要中国人还在,革命的火种就会永远传承下去。
传承,这两个字触动了我心底的某根神经。我一时间愣住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臭不要脸的还活着,并且被我找到了。但是谢秀琴小护士和袁大志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那袁大志家里还有婆姨和刚生下来未曾谋面的孩子,当年他为了这个可以开小差,现在也一定会为了这个活下来。
我将这事说给了‘大拖油瓶’,他马上答应帮我在其他部队多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见到我们XX军还留在这边的人。
‘大拖油瓶’安慰我说:“小葛,别想那些事情了,你既然来了我们这里,我就给你说说我们这里吧。”
提起自己的专业炮兵,‘大拖油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在我印象里,他是个专业能力非常强的炮兵技术骨干,但同时也是全身心扎在了自己的专业中别无他顾的人。
‘大拖油瓶’一说起现在志愿军的炮兵,顿时意气风发。给我讲,以前刚入朝和前几次战役的时候,我们的炮兵火力很差。受限于只能人力背拉,所以各部队的炮都是小口径的山炮野炮。
迫击炮和以前日本鬼子的92步兵炮就是那时候炮兵的主力了,就这还没法大量送到前线。炮兵总是跟不上步兵部队,步兵可以轻装战斗,一个昼夜向前穿插几十公里。但是炮兵一晚上却只能向前推进十几公里,甚至少的时候只有几公里。
推着一门几百公斤到一两吨重的火炮翻越狼林山脉这样的崇山峻岭,已经超过了人的极限。所以在当时,志愿军主力的火炮都是步兵连就能够携带的轻型火炮。可这些轻型火炮,轻便是轻便了,但是在火力上却根本没法和大口径的榴弹炮去比。
我们明明有更重更大的炮,可是根本运不进来,更送不到前线。跟不上步兵打仗就罢了,自己因为机动性太差,还总是挨敌人的炸。
现在可不一样了,战线稳定了下来。后面的各种物资、补给、重装备就开始源源不断的送上来。
很多原本日制的92步兵炮和75山炮就迅速被淘汰,火力猛烈的火箭筒、迫击炮成了步兵连队的主力。而炮兵部队就更是鸟枪换炮,苏制野炮、122毫米榴弹炮成了主力,还有一些缴获来的105和155榴弹炮,也在我们手中施展威力。
虽然还是比不上对面的‘联合国军’,但是我们已经能够在很多关键的战斗中,更多地支援步兵作战。
以往在面对‘联合国军’凶猛的火力和机械化部队的进攻,步兵营连可能几个小时都难以坚守的阵地,现在我们自己有了更多炮兵的支援,就完全可以守住并且给予敌人大量杀伤。
‘大拖油瓶’跟我说,在之前的战术反击作战中,仅仅一天,他们炮兵营18门榴弹炮就打了三千多发炮弹,协助前沿阵地的步兵部队,打退了敌人的三四十次营连级别进攻!这在以前,可都是不敢想象的!
“如果五次战役死守铁原的时候,我们的炮兵能够像现在这样的规模。那么铁原的伤亡就不会这样大,而且说不定,我们完全可以守住铁原!”他说得神采奕奕,而我心里也暗地里惊讶。
炮兵的威力我是知道的,但是现在看来,我还是有些小瞧了炮兵。如果按照‘大拖油瓶子’的话来说,炮兵将会取代步兵大部分的作用,成为未来战争中的主力!
‘大拖油瓶’说:“炮兵,是战争之神!坦克,是陆战之王!”
我们的炮兵越来越强大,而在敌人的眼中,也就越来越是眼中钉肉中刺。特务渗透破坏,侦察机昼夜不停的侦查寻找,对可疑的目标进行无差别的轰炸,甚至直接动用炮群对我炮兵进行直接的压制,敌人为了摧毁志愿军的后勤线和二线的炮兵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炮兵阵地的具**置是我军最大的秘密,别看这些藏在山里、坑道里的炮平日里看不到。但是他们一旦拉出来,那就要给敌人以当头一击的!
“两个星期前,两个连的敌人在飞机的掩护下,进犯前沿一个小高地。小高地上当时只有一个步兵班加强了一挺重机枪,敌人密密麻麻涌上来,眼看着就守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啊,我们把大炮从坑道里面拉了出来,一次就全营打了两分钟的急速射。你猜怎么着?”‘大拖油瓶’神采奕奕地向我炫耀,我听着高兴,就顺着他的话。
“怎么着?”
“嘿,你是没看见,当时整个山坡都被覆盖了,敌人只有二十几个冲在最后面的逃了回去,山坡上留了一地的尸体。一场战斗,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守阵地的战士击毙击伤只有十几个,但我们炮兵一下就炸死了一二百!”他眉飞色舞。
“你看见了?”我随口问道。
‘大拖油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嘿嘿,我在我们这儿呢,咋能看见啊,前沿阵地报告上来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