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他媳妇今天入戏成这样呢,半边衣服都是泥水,在田埂吹了半天凉风,潮布都冷冰冰贴在身上了。
刘小麦这话被旁人听见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一个两个都开口劝了,“二柱,你快些把你媳妇抬回去换身干的。”
刘二柱刚有些犹豫,就被张秀红暗搓搓掐了一把大腿肉,他顿时一抖,说道:“还是要请你们先抬红子到卫生所去,我回去拿一件衣裳就赶过去。”
“爸,上回卫生所的郎中讲妈妈就是缺糖,这才干活就眼前发黑。我们回去给妈喝红糖水,妈说不定就好了。”刘小麦突然拽拽刘二柱的袖子。
她义正言辞宛如一个斗士,“大队长说了,我们要力争上游搞好春种,怎能因为小家耽误大家的事呢!”
刘二柱正无言地看着他大姑娘,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好”!
大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此时他拍着巴掌走上前,“小麦不错,是个思想上进的好孩子。”
说着,他又瞧瞧一动不动的张秀红,“为人父母的,总不能还不如孩子。二柱啊,你带你媳妇回去喝红糖水吧。磨刀不误砍柴工,养好身子再上工。”
大队长是今年刚分配过来的,据说从前上过战场。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看过来的时候,带着老农民们没见识过的压迫。
刘二柱唯唯诺诺地应着大队长的话,把张秀红抱到了门板上,一行人抬着她回了老刘家。
刘二柱外去送人,一关上房门,张秀红就“咕隆”一下翻身坐起来。
“小麦,你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让你爸送我去瞧郎中?”
刘小麦扒拉出一件干衣裳递给她,这个年代真是绝了,褂子裤子满是补丁,大补丁上还盖着小补丁,灰不溜秋的。
“妈,你又没事,去了不怕穿帮吗?”
张秀红接过衣裳,哼了一声,“你老娘我演这么多回了,哪次穿帮了。我要去了卫生所,还能跟大夫白要两口糖水喝!”
“摊上了你这出,真是吃了大亏。”张秀红越说越觉得上当,“你妈我白在泥水里头打滚了,你这脑子怎就突然轴了?”
以往娘儿俩一唱一和不是很有默契吗?
“妈,我们换大队长了,现在这个看起来就是个狠心的。”
刘小麦心有戚戚,老话讲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大队长第一把火不知道从哪烧呢。
张秀红换好衣裳在门板上坐着,突然问刘小麦:“小麦,你篮子呢?”
篮子……什么篮子?
之前“烂”了一路的刘小豆从门缝里蹭进来,磕磕绊绊,“大姐,篮……子在沟里。”
刘小麦想起来了,她把篮子忘到挖野菜的河沟里了!
在这个什么都缺的七十年代,一个竹篮子,那也是很值钱的。
刘小麦赶到河沟,发现居然有人在。
半大的小少年赤脚踩在清澈的河水里,在摸什么东西。他弯着身,脊背弓起单薄的弧度。裤脚卷到膝盖上,河面下两天小腿笔直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