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和刘小军被刘老太带出去挖野菜,只剩下姚静和刘三柱在屋里,看着桌上的那堆钱和票发杵。
刘三柱想了想,到底摇了摇头:“妈想的也太多了吧,哪有那么巧的事。”
坝子大队的钱能顺着河水一直淌到他们松梗大队?还能有这么稀奇的事?
姚静看他一眼,“怎么不可能,你忘啦,我们家福宝为什么叫福宝。”
这倒是。
刘三柱一下子信服了,以福宝的本事,别说钱漂来了,就是块砖头漂来,他也是信的。
“静子,那你说要怎么办呢,这笔钱我们是动还是不动?”
潘桃他们以为这笔钱在刘老太手中抓着,其实早就到了三房手里。
刘老太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好。原来宠爱大孙子刘小勇,所有的鸡蛋都喂给他,把他养的高高壮壮。
现在喜欢福宝,就全心全意为福宝着想。知道他们想去公社买房子送福宝上学,刘老太一分都没留,通通给了姚静。
虽然刘老太私下又提醒了刘三柱好几次给他二哥买锅。刘老太实在是不想跟张秀红共用一口锅了,张秀红白用她柴火,锅用过了还不洗,刘老太从来没见过那么懒的人。
所以根本不需要二房催促,刘老太已经天天盯在刘三柱后面,买锅、买锅、买锅!
刘三柱有苦难言,他感觉自己就是个背锅的。
姚静不知道这些事啊,她还在那感慨着:“妈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在大事上是很清醒的。”
刘三柱心里惆怅,“那我们要听妈的话吗?”
姚静抿了抿嘴:“暂时不能拿去公社买房子。”
这笔钱票来路不明,坝子大队的人又惦记着,公社离队里这么近,回头被发现了,不是平白给自己添麻烦吗。
“三柱,你去给我买点东西吧。”姚静突然说,她递给刘三柱一张纸,上面写着她需要的材料,“你去隔壁县里买,离坝子大队远一点,避着人一点,应该不会有事的。”
刘三柱虽然没正经读过几年书,但是认认真真上过扫盲班,简单的字还是认识不少的。
他扫了一眼纸条子,有些高兴:“静子,你又要做糕点了?”
他家静子做的糕点特别好吃,没有人比姚静更心灵手巧了。
但看看又不对劲,刘三柱诧异:“怎么要这么多的量,你做出来是要带大哥二哥他们两家一起吃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姚静柔声道,“现在的米面这么珍贵,我做出来分他们一家两块尝尝就就够了吧。大哥二哥是农村人,他们肯定吃不惯这些稀奇的糕点。”
她之前让刘小军给过刘小麦他们两小块米糕,就没看到他们吃。
张秀红和刘二柱也没来谢谢她,这让姚静有点不舒服。
刘三柱觉得姚静说的有道理,他这就更困惑了,“那静子,你做那么多糕点出来,要干什么呀,送给老姚家吗?”
姚静一口否认:“不。”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三柱,我想卖点糕点补贴家用。”
“咳咳……咳!”
刘三柱被自己口水呛住了。
他简直难以置信:“静子,你、你要投机倒.把?”
姚静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凶什么凶,你以为我想干这些事吗?”
“我没凶我没凶。”刘三柱慌了,硬是把咳嗽憋下去,憋得脸红脖子粗,“静子,你别哭,我就是、就是有点震惊。”
他越是说,姚静的眼泪就流得越汹涌。
“我不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你平时不在家不知道,我们娘儿三个,在老刘家简直受尽委屈。吃一口蛋都要被指桑骂槐,喝一口粥也要被阴阳怪气。他们都觉得我们是累赘!今天在饭桌上你还看出来吗?”
刘三柱把姚静紧紧地搂住,用嘴唇一下一下啜她脸蛋上的泪水,口中黏黏糊糊。
“我知道……我知道……”
“三柱,我不问你以前的事,你以后一定不能赌了……我们家里缺钱,我帮你挣,我们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姚静真不愧是解语花,“你要是不放心用福宝捡到的钱和票,就用我们以前攒的,反正是一样用……啊!”
刘三柱这个时候只想当个真正的男人,哪里还想到别的,连声应和:“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以前攒的钱和票有好些被他当成赌资搁在桌上,已经荣升为国库的一部分了。
两个人在床里头正滚到千钧一发的时刻,窗外冷不丁传来刘小虎尖利急促的一嗓子——
“小偷不许动,把钱交出来!”
……刘三柱一下子就萎掉了。
这种戛然而止的滋味太不好受了,他暗骂了一句,尤不放弃地尝试了几次,悲催发现确实没用了。
而外头刘小虎和刘小豆还演上了。
刘小豆哭唧唧道:“公、公安同志,我不、不是小偷。”
刘小虎横眉怒目:“你都结巴了,你肯定在扯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钱和票是你的?”
“我、我我……”刘小豆结巴的更厉害了。
“哼,你说不出话了吧,我可有证据证明这些钱和票是别人的!”刘小虎高声道。
“你看看钱底下的数字,你看看票边上打的点子,这都是人家做的记号!”
他的声音就像春雷一样,在刘三柱和姚静耳朵边炸开了。
姚静一把就将刘三柱从自己身上推开了,她脸上红红白白的很不好看。
刘三柱坐在床边缓了一下,下床黑着脸走到窗边,一把打开窗子。
“你们在干什么?”
窗外,刘小豆正蹲在墙角,高举着两只小手,一副“投降了投降了”的样子。
在她面前,搁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树叶。
刘小虎一张包子脸无比的严肃,蹲在那里一片一片数着树叶子。
“你以为这些钱和票到了你的手里,这就是你的吗?”刘小虎充满正义感地告诫刘小豆,“不要不服气,不要觉得委屈,我是公安同志,我这是在救你。要不然,要不然——”
他忘词了。
刘小豆连忙做着口型提醒他。
刘小虎一昂脑袋,义正言辞:“要不然,有心的人就要滥用私刑报复你!”
刘三柱脊梁一下子出了一层冷汗。
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他二哥生的几个孩子都有点邪啊。
“小虎,你们在干什么呢?”他勉强笑着问。
刘小虎好像这才看到他,响亮地喊了一声“三叔好。”
刘小豆也乖乖巧巧地站起来了,“三、叔好。”
“我们在、玩、玩游戏。”她说。
刘小虎很开心:“我是公安同志,她是小偷。三叔,你也看到我们玩游戏了吗?三叔我是不是特别像公安同志!”
刘三柱太阳穴直跳:“谁教你们玩这个游戏的,还教你们说这些话?”
这绝对不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什么滥用私刑,他们知道什么是私刑吗?
同时,刘三柱也不相信这是刘二柱和张秀红教的孩子,就他们那两个大老粗,这块肯定涉及到他们知识盲区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笑嘻嘻地看着刘三柱。
他们摇头晃脑拖着长长的尾调喊了一声百转千回的“三叔”,然后突然兴奋。
“我不告诉你!”
两个孩子叽哇乱叫着跑掉了。
像是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一样。
实际上后头只有刘三柱:“……”
刘三柱鼻子都要气歪啦。
绝了绝了,怎么就有小孩子性格能恶劣成这样。不愧是他二哥和张秀红养的。
还是他家小军和福宝乖,看起来就是懂事孩子。
姚静已经穿好衣服过来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就看到被刘小豆刘小虎丢下来不要的那堆树叶子。
“静子,你也听到了吧?”刘三柱努力平和着情绪。
姚静“嗯”了一声,一张俏脸寒霜满面。
“就别用那笔钱了,先用我们自己的,房子暂时也别买了,唉。”姚静叹气,“就是委屈福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她去念书,她可想上学了。”
刘三柱有心问“那我们小军就不想上学吗”,想了想又忍了下去,他直觉问出口姚静会不高兴。
“好,静子,我这周末放假就去隔壁县里,给你弄东西。”刘三柱说,“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姚静微笑起来:“三柱,我就晓得你对我好。”
就在这时,刘二柱背着一捆竹子路过了,看到刘三柱,颇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