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柱搓着手:“要是大哥大嫂不想要也行,我们总不能在松梗没有家。”
刘老太冷笑:“你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再想收回就太迟了。”
“先别讲这个了。”张秀红翻了个身,“小麦,你读书多,你说我们两个屋要哪个?两个屋子离一中都近。”
刘小麦撩开眼皮子:“爸妈,你们心里不都有主意了吗?”
——这倒是。
张秀红美滋滋:“你说省城管的严不严,我能不能在平房附近种菜啊?”
“肯定能,我看有人种的。”刘二柱特别观察了,“我看我们还能再用篱笆拉个小院子。”
“二柱——”
“红子——”
“我们的好日子来了啊!”
刘二柱和张秀红热泪盈眶,刘老太哇啦一声又哭了。
“福宝哦,奶的心肝肉福宝哦……”
刘小豆刚掏出来耳朵里的棉花,闻声倒吸一口凉气,又把棉花团子塞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刘小麦一家把刘老太送上了回公社的拖拉机。
“妈,这是给你打的热茶,你渴了就喝一口。”
“奶,这是从食堂买的大饼,你带着路上吃。”
刘老太扎着三角巾,捏着小篮子,屁股在拖拉机坐的地方磨来磨去,伸下脑袋关心他们。
“你们去省城了,县里家具厂的宿舍怎么办?”
“人都不在这了,宿舍自然要被厂里收了给别的工人住啊。”刘二柱理所当然道。
刘老太一愣:“你们到省城里,还有工做吗?”
说到这个张秀红就忧伤:“二柱继续看仓库,我怕是危险。”
“唉,怎么还能这样呢?”刘老太心乱了,恨不得下来跟家具厂的人讨教一番,“你干的好好的,怎么说没工作就没工作了,你不是正式工吗,这是铁饭碗!”
“奶,你赶紧的坐好坐好,车子要开了,你别摔着。”刘小麦跟她挥手。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掀起来的尘土和烟灰,拖拉机载着刘老太远去。刘老太的声音被运着走远,但是她还在不屈服地把一张老瘪嘴动了又动。
“唉哟,我怎么瞧着去省城念书,念亏了呢?”刘老太心肝真疼了,“亏大了,真的是吃了大亏!”
吃亏的又何止这一件事情啊,刘老太想起福宝就要老泪纵横。
当年她做梦,老神仙说福宝是仙童转世,治好了她的膀子痒之后,还说要给他们老刘家一个什么额外的大福气。
天可怜见,那什么大福气她反正是没享受到,这么多年了也不晓得是什么。总不会是那根大人参吧,刘老太打了个激灵。
现在仙童也不在他们家里啦,刘老太伤心欲绝,刘老太甚至觉得她的膀子又痒起来了。
福宝啊——
刘小麦一家眼前的事情太多,来不及关心福宝。
送走刘老太,张秀红就去找王林林的妈妈林委员了。
她这个职位带不走,也没有亲人能替,林委员倒是用的上,可以拿来做人情。
“要是换在前两年,我这个职位就值钱了。卖一个能有两千块。”张秀红回来都在长吁短叹,“可惜现在不行了,不值钱了。”
原来卖给不想下乡的年轻人,供远远小于求,工作价格被炒的越来越高。现在都不要下乡了,工作价格自然就大跌了。
“也不算不值钱,红子,我们现在就欠厂里六百块钱了。”刘二柱老实道。
刘小麦没说话。
她对那段历史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对□□十年代的下海潮隐隐约约有印象。
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国营工厂都要改革,旋即导致的就是大量下岗潮,下岗的工人们很多选择了下海。
张秀红和刘二柱同志作为没什么后台、没什么资历的人,大概率在那样的下岗潮中做不到独善其身。如今张秀红同志只是先走一步,刘二柱同志……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小麦作为一个炮灰,有炮灰的自觉,她从来不指望自己家能怎么把握时代脉搏,成为新时期的弄潮儿,一不小心再成为华国首富什么的。
对于现在的小刘家,小目标就是衣食无忧、小富即安。
至于更高的目标,那是她刘小麦要求自己的,而不是要求家人,为难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位好同志的。
“人要往前看,妈妈,你放心吧,省城有更广阔的天地,你肯定是大有可为的。”刘小麦踮起脚尖拍张秀红同志的肩膀。
八月十五中秋节,他们去老张家吃了一顿团圆饭。第二天,小刘家赶往了去省城的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