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恕见面前的小姑娘下颔都绷紧了,硬是不敢抬头瞧一眼,抿紧的唇甚至干涩到泛白,眼底还有些泛红…
他眸色沉了一寸,方才在曲荷园发生了什么,他清清楚楚。
闻恕侧目,“坐。”
付茗颂轻轻道了声谢,这才在跪坐在软席上。
小几上摆了糕点和茶水,一只色泽鲜艳的白玉杯与茶壶紧靠在一起,那只杯盏上还刻有蜿蜒的纹路,她不懂玉器,也瞧得出这杯盏极其贵重。
身后的宫女跪在小几边,身后替她倒了茶。
付茗颂伸手接过,指腹紧紧贴在杯口。
他将目光复又投向那个企图将头埋到茶水里藏起来的人,“礼部呈了折子来,合中宫生辰八字的,全京城只有二人,五姑娘便是其中之一,你如何想的?”
付茗颂神经紧绷,完全没听出这道声音是如何的耳熟,只心中想着,果然叫她猜对了。
以她一贯的应付方式,她轻声答:“臣女不敢。”
又是不敢。
闻恕眉头一皱,“你很怕朕?”
男人抿了抿唇,这世上,最不怕他的,本该是她才对。
可于如今的付茗颂而言,这全天下,可有不惧天子之人?
是以,她扣紧手指头,“皇上乃万——”
“抬起头来说话。”闻恕打断她。
付茗颂呼吸一滞,紧紧抿着唇角,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殿内亮堂堂的,两面的窗投的光线恰好都聚集在台阶之上。
身材颀长的男子立于阶上,玄色暗纹长袍上绣有金丝龙纹,盘绕交错。
再往上,薄唇轻抿,英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眸将眉眼衬得十分清冷又凌厉,只见刀削似的剑眉微微上扬了一寸。
“看清了?”
刹那间,付茗颂一双美目瞪大,耳边仿佛在嗡嗡响,她手一晃,滚烫的茶水落了一滴在虎口处,她猝不及防地松了手。
那白玉杯从姑娘手中脱落,又从小几上打了好几个转,“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精致的纹路瞬间断裂开——
两侧的宫女皆是一惊,都不约而同地绷紧了后背,低下头为她闭眼默哀,脸上的怜悯毫不遮掩。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敢在皇上面前摔杯子,这是如何的大不敬啊。
就连一旁的元禄,都可惜地望着地上的残片。
这套杯盏原有十二只,甚得皇上喜爱,可惜伴君如伴虎,这杯盏也没能幸免……
到如今,只剩两只。
现下,只有一只了。
付茗颂愣住,脸色一白,吓得本就泛红的眼眶更深了几分。
男人眉头提了提,语气不明的笑了声,“还没有人,敢在景阳宫砸杯子。”
面前的人猛地一颤,当即便伏身跪下,“臣、臣女不是——”
“不是什么?”男人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前,慢条斯理地弯腰蹲下身子,“抬头。”
小姑娘吓得肩颈都在发颤,一抬头就看到近在眼前的一张脸,下唇咬得都快没了血色,拼命藏都藏不住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