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州时,便有不少人夸她大方,夸她得体。
方才提到付毓扬任官时,姜氏一脸如释重负,仿佛都有了缘由。
姑娘捏了捏温热的杯盏,倏地弯了弯唇。
老太太要体面,付严栢要颜面,独独没了儿孙绕膝,没了阖家欢乐。
从前,她羡慕上头两个姐姐拥有的疼爱,如今再回头瞧瞧,整个付家,支离破碎,虚以逶迤,哪有什么疼和爱。
付茗颂搁下茶盏,陡然起身,往小厨房的方向去。
遮月跟在她身后,“娘娘,您可是要传膳?”
姑娘摇头,嗓音轻慢柔和,道:“做八宝膳。”
所谓八宝膳,不过是用糯米、红豆、绿豆、小红枣、莲子、花生、栗子、松子仁这八样食材熬制成粥,从前为讨老太太欢心,她没少做过这道膳食。
可自打进宫来,她这双手,便再没碰过那些炊具。
遮月道:“娘娘,您是饿了?”
“给皇上的。”
一阵风吹来,那几个字被吹散,落入遮月耳中时,平添了几许柔情蜜意。
她“噢”了声,给皇上的,那她不敢拦着。
—
宫道两旁的绿植又换了品种,两排整整齐齐的报春花,颜色各异,在寒风中肆意晃荡。
付茗颂提裙踩上石阶,见御书房外仅两个侍卫守着,不见元禄。
她只当元禄在殿内伺候。
可就在她踏上第一个石阶时,侍卫二人面色一紧,两个粗糙的大男人互觑一眼,竟露出慌张的神情。
拦?还是不拦?
可元公公此前吩咐过,皇后若是来御书房,若非皇上议政,那是拦不得的。
现在里头,确实不在议政,万一拦错了……他二人摸了摸腰,并不想挨板子。
是以,侍卫二人立直了身子,面露难色,斜眼看着皇后走近。
至于为何面露难色,只因一盏茶的功夫前,苏姑娘刚从这门槛踏进去。
苏禾回京已有些日子,是忍了又忍,等了又等,直至前日确定了昭阳宫点的香乃南阳进贡的美人香,这才胆敢请见。
她确信,皇上对皇后,绝非情爱。
苏禾跪在地上,眼尾泛红,“臣女不愿嫁人,还请皇上将这三幅画,收回吧。”
说罢,她伸手递上画像。
闻恕眯了眯眼,既没问缘由,也未有劝告,只道:“这事太后拿的主意,你不必往御书房跑。”
苏禾咬唇,抓着画轴的十指指骨略微泛白,似是鼓足了勇气。
她道:“臣女以为,自幼相识的情谊,皇上能懂臣女的心思。”
她手里,也只剩这一张牌。
可苏禾或许不知帝王凉薄,这点情谊于他眼中,轻如鸿毛。
闻恕无甚情绪的看她一眼。
苏禾提了一口气:“皇上能在昭阳宫点美人香,是不愿要皇后的子嗣,皇上与皇后并未有情愫可言,为何皇后就可以……难道,只因和光大师的卦象?臣女记得皇上是最不信神佛之人。”
苏禾说得急,未发觉座上之人的脸色,如浮了一层寒冰。
她还不死心道:“皇上知道,臣女自幼识香,美人香,是避子的。”
此香极为罕见,可苏禾闻见过。
为何她闻见过,自然是因幼时母亲常给姨娘们送此香块,往那香炉一点,她们是别想有子嗣的,否则那么些年,苏家怎会只她一个女儿。
—
——“皇上能在昭阳宫点美人香,是不愿要皇后的子嗣。”
——“美人香,是避子的。”
遮月瞪大双眼,惊得双手捂住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侧眸瞧,就见付茗颂愣愣的垂下靠近殿门的手,那神情,与她如出一辙的不可置信。
付茗颂屏住呼吸,下意识缩回脚尖,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头匆匆往回走,险些与前来的元禄撞上,元禄身后跟着宋长诀,怪不得他不在殿外。
元禄“诶”了声,“娘娘这是?”
“忽然想起来,做给皇上的点心忘在昭阳宫了。”说罢,她侧身而过,脚步匆匆。
元禄皱眉,“那遮月手中提的,不正是食盒么。”
元禄刚一偏头,就见一人从御书房内向此路来,面色惨白,眼眸湿润。
他口中一句“苏姑娘安好”还未说出来,一阵风似的,人就从他眼前而过。
元禄摸了摸鼻子,“宋大人,请吧。”
至殿外,宋长诀脚下一顿,回头喊住元禄,“方才那是何人?”
元禄道:“宋大人有所不知,那是前太傅苏家之女。”
踏进御书房,宋长诀蹙眉看着座上之人,一反常态的未先开口禀明要事。
四目相对,闻恕不耐道:“你说是不说?”
宋长诀:“苏家女与皇上,可有旧情?”
室内倏地一静,身后的元禄瞪大眼睛,宋大人疯了?
座上的人蓦地勾起唇角,凉凉道:“你昨夜,可是忘了服你的安神药。”
宋长诀漠然道:“微臣方才,见皇后娘娘走的匆忙,脸色难看。”
他直直望着闻恕,就见对面那人的嘴角,一点,一点的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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