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米尔一仰头,浓黑的头发朝后泻了下去。「对,那时候我已经疯了,我也已经忘了祭司不能自杀。那时候甚至觉得,灵魂永远陷入黑暗也没关系,只要能让肉体摆脱这种被侮辱和伤害的痛苦。我正想把刀插进自己心脏的时候,你就把我抱到了你的马上。你知道那时候我的感觉吗?就像是从地狱里回到了人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抱我一下的。」
「别这么说。」曼苏尔的声音更痛楚,「塞米尔,那时候,我很怕,很后悔。真的,你相信我。我以后不会像之前那么对你,不会再给你戴上那些锁链,强迫你跪着服侍我。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塞米尔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这是自带他回来后,曼苏尔第一次看到他对自己笑,却笑得僵硬,冰冷和不自然。「这对我而言倒是个好消息,陛下。」
曼苏尔看到有奴隶悄悄跪在门口,手里端着纯银的药碗。他接了过来。「来,喝药。」
塞米尔问:「这是什么?」
「补血汤,你流了太多血了。」曼苏尔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看,你的脸色那么苍白,像是一朵银色的玫瑰。」
塞米尔没有回答。他的肩头猛地抽动了一下。他想起了那天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鲜红的,夹杂着白色的jingye。血的腥味已经让他闻不到平时的蜜香味……曼苏尔也发现自己说了错话!忙舀起一勺汤送到他唇边。「我喂你。」
他一手把塞米尔轻轻拉到自己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然后把冒着热水的汤一勺勺送到他嘴里。塞米尔也习惯地靠在曼苏尔怀里,顺从地喝着他喂自己的汤。
「快点好起来,我保证,以后我会对你好的。」曼苏尔温柔地对他说。塞米尔投有回答,只是一口口地咽下汤水。
皇宫西边的广场一向是阴森的,即使是阳光灿烂的天气里也不例外。因为,那里是刑场。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那里,在那里,把头砍下来大约是最幸运的死法。
曼苏尔一向对看行刑没兴趣,这次,因为塞米尔要亲自来,曼苏尔只得陪着他来。
塞米尔穿了一身黑衣,脸色如同象牙一般,毫无表情。他露在长袖外面的手指,也如同象牙一般,苍白而冰冷。他的眼神让曼苏尔想起了在吕底亚初见他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冷淡,冷淡得甚至没有情绪。
他看着被刑场上黑压压的一片人,还是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太夸张了吧。你不是告诉我只有几十个,我怎么看来有上百个了?」
这番话听得曼苏尔非常不快。他回答说:「那天,在妓院里的所有人,哪怕仅仅只是在场的,都在这里了。那幢房子,已经一把火烧掉了。」
「那么,前面这些人就是……」塞米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措词。曼苏尔接过他的话头。「后面那些只是当时在场的。前面这一排……」
他也说不下去了,找不到合适的词。他于是换了个话题。「你想要他们怎么死?」
塞米尔笑了。「陛下,我并不了解波斯的法律。」
曼苏尔瞅了一眼他的脸。「别说那些废话了,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哦,是吗?」塞米尔淡淡地说,「那很简单,他们哪里碰了我,就割哪里。」
这句话说得相当大声了,行刑人听到却犯了难。这一点,大概只有本人才知道吧。塞米尔也瞟了曼苏尔一眼,说:「你不介意我说出来吧?」
我当然介意。但是这话又说不出来。曼苏尔只得在鼻腔里闷哼了一声,勉强表示同意。塞米尔柔声说:「陛下,等着您下命令呢。」
他过于柔媚的声音让曼苏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挥了挥手。塞米尔站起身,从他的王座旁边走了下来。黑色的袍子长长地从王座上拖下去,他走路的姿态让曼苏尔着了迷似地盯着他看,优雅、高贵而迷人。
他站着走路比跪着爬动的样子更美。尤其是在太阳快要落山的这时候,金红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蜜色的肌肤上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色。纯黑的外衣,也被镶上了一层金边。
塞米尔的眼光,逐一地掠过那些被捆在柱子上的男人。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的脸。同样的,对方也没有见过他的脸。
「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死吗?」
吓得发狂的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摇头。曼苏尔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他们也绝想不到是因为一次的风流快活而会送命。塞米尔疲倦地叹了一口气,对行刑人说:「割掉他们的嘴唇和舌头,砍掉他们的十根手指。还有……把他们阉割掉。然后,把他们锁在一起,就锁在这里,每天给水给吃的,我要看看他们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