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城百姓迎接淳王时,齐云若就在路边不远看着,等淳王车架走远,齐云若看着从地上相互扶持着站起来的百姓,神色有些忧虑——今日是逢十五的庙会,齐云若想着心事,顺着人群就到了一处观音庙外。
浅闺少女三五成伴,俊秀少年手持折扇,翩翩而立,路边小摊小贩叫卖一声叠过一声,妇人们在路边挑选香烛,也有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颤巍巍叫家人扶着,诚心向观音庙走去。
桥上行人多,车轿少,齐云若也看见不少两人抬的轻便小轿,从人缝中挤出路来,轿夫不断说着“借过借过”,有人便不客气地对身边人道:“今日可是二月十五,还嫌人不够多呢。”
齐云若在京城中生活了十六年,却从来没有机会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之中,市井人情,世事纷扰,空气中飘荡着熙熙攘攘却叫人觉得安详的韵味,齐云若想,原来京城这么大,京城人这么多,京城这么有意思。
齐云若忍不住笑了起来,走进了庙中,院子里有解签的和尚,有卖开光吉祥物的摊子,齐云若走进正殿,却没有跪下参拜,只在在功德箱中放下两个银裸子。正跪在地上参拜的一个妇人看了他一眼。
齐云若也看过去,心里一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个妇人四十余岁,穿了一件深黄色的长褙子,腰间长长宫绦系着一块蓝宝石,戴着一整套的流云点翠首饰——齐云若管过内宅,一眼就看出这妇人穿戴不菲,光是这一套点翠大约就要几百银子,可是她好像太低调了,身边的小丫头脸黄中带黑,身材矮小,一看就不是什么在大家伺候的;她脸上的妆容也太艳丽了,就算是商家妇也不会描这样细的眉,画这么红的唇——可是她偏偏又这么好看,姿态从容,精致妍丽。
齐云若眨眨眼,发现这妇人身边没有旁人,其余女子宁可远远等着,也不在附近的蒲团上拜菩萨。
妇人在不好看的婢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冲齐云若笑了笑,齐云若莫名就觉得有些亲切,也笑了一下。
可是下一刻,齐云若在听见有人小声议论“风雅楼的鸨母”时浑身一僵。
李琛伏在蓝太后膝头,蓝太后轻声道:“瑶儿是有主意的人,瑶儿的聪慧不亚于你,不管在哪里,她都能过得好。”
“我答应过祖母……”
蓝太后笑道:“知道瑶儿在西北过得好,你也平安归来,祖母还有什么难过的呢?”
李琛默然,蓝太后看着他道:“现在什么神鬼都出山了,祖母老了,也许帮不了你什么了,可是祖母想知道,琛儿现在要什么?”
李琛对着自己崇敬的祖母,没有任何隐瞒道:“孙儿是为嫡长子,学过经世文章,习过文韬武略,孙儿不是消极避世之人,也知道有时退一步便是深渊——孙儿有意太子之位。”
齐云若和妇人坐在茶馆二楼的雅间里,妇人道:“妾不贵姓容,人称一声容三娘。”
齐云若看着她道:“你应该是认识我的。”
容三娘没有否认,她看向齐云若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怀念,她微微笑道:“妾起初只是好奇,谁知一眼看过去,便知你的身份了。”
齐云若垂眸,一时无言。
“说起来,妾与你母亲最后一次相见,已是十七年前了,”容三娘看着齐云若道,“你长的很像她。”
齐云若回忆自己的母亲,觉得自己和她并不像,容三娘怀念道:“你们的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是么?”齐云若神色茫然。
容三娘苦笑道:“我与玲珑共处十多年时光,只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我没有认错……玲珑是七窍玲珑心,可惜她也是死在了上头。”
“她……”齐云若看着容三娘,声音急切,“你知道什么?她是为什么死的?”
容三娘却默然了,良久,她叹道:“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好好活着呢。”
齐云若沉默了很久,才问道:“是齐肃萧辜负了她,对么?”
“……对。”
齐云英归家,先是被齐肃萧鞭打了二十多下,又被赶去跪祠堂,齐肃萧没有着急进宫赴宴,咬牙切齿道:“这个孽障!生来就是要气死我的!”
今日齐云杉没有当值,他也有男儿血性,却因身份牵绊,永远也不会做出像齐云英这么任性妄为的事情来,只劝道:“父亲,二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做错了事也是正常,父亲耐心教导,二弟总会改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