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邵安国正坐在书桌旁,虽然他已不再年轻,却依旧有种沉稳的大将风范。
邵长庚走到书桌前,停下脚步,“爸爸有事找我?”
邵安国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一份疾病报告轻轻推到他的面前。
患者姓名邵安国,最终诊断写着一行英文:Alzheimer’sDisease。
阿尔兹海默病,是一种进行性发展的致死性神经退行性疾病,临chuáng表现为认知和记忆功能的不断恶化,高发于80岁以上老年人群。
邵安国才60岁,居然得这种病,显然是概率不足百分之一的罕见的“阿尔兹海默早发”。
邵长庚微微蹙起眉头:“确定诊断了吗?”
邵安国点头,“我找过这方面的专家。”
邵长庚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您不用担心,我在ADI有认识的熟人,是我师弟的好友,我可以联系他,让您到国外接受治疗。”
邵安国似乎笑了笑,“我很清楚这种病的情况,你不需要用安慰病人家属的语气跟我说话。”微微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说,“这种病至今病因未明,治疗方案也在摸索阶段。诊断这种病之后还可以活五到十年,最不济,也能活三年。”
“所以,不需要为我难过。”
邵长庚沉默下来。
遇到这样理智的父亲,他根本没必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可在看到诊断报告的刹那,作为儿子,心底还是产生一种如被重锤击打般沉闷的痛楚。
“虽然还可以活很久,可我的记忆力已经在明显的衰退。今天早上起chuáng的时候,有一瞬间,我竟然连你的妈妈都没有认出来。”
听着他平静的叙述,仿佛如鲠在喉,邵长庚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近总是想起一些往事,有时候,记忆会回到你跟昌平还小的时候。我想,我的大脑皮质已经开始萎缩,神经元也在不断的衰减,所以记忆力才会……”
“爸爸。”邵长庚轻声打断了他,“您应该尽快住院,接受规律的治疗。”
“我们都清楚,这种疾病的治愈率很低,所以,不需要làng费太多时间在医院,我宁肯多待在家里。”邵安国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今天把你叫来,是想趁着意识还算清醒,告诉你一些事情。”
“您说吧。”邵长庚抬头看向他。
“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把院长jiāo到你的手上?”邵安国顿了顿,“并不是因为你有管理学的学位,而是因为你的性格足够理智和冷静。每次做出重大的决定之前,你一定会考虑其中牵扯到的各种利害关系,然后做出最合理的判断。也正因如此,你很少做出错误的决策。”
“可是,你不可能,永远都不做错。”
邵安国沉默下来,看向邵长庚的目光竟有些犀利。虽然已年迈,可毕竟曾是一家大型医院的院长,不怒自威的气势依旧留存在身上。
邵长庚对上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深沉起来,压低了声音问:“您的意思是?”
“器官移植中心的成立,我当初曾坚决反对,你却一意孤行。你知道,中国现在还没有完善的器官供应体制,器官移植是相当有风险的手术。
“我们给病人移植的器官来源,除了来自家属及热心人士的捐赠之外,还有就是购买。
“购买的途径有三种,一是濒死的病人可供利用的器官,二是将要执行死刑的犯人的新鲜器官,第三……”
邵长庚接话:“第三,是来源不明的黑市器官。”
邵安国点了点头,“有没有看到今天晚间的新闻报道?”
“您指的是?”
“一位外地旅客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浴缸里,身体周围都是冰块,浴缸的旁边放着一只用来求救的手机,而他的体内……少了一颗肾。”
邵长庚轻轻皱起眉头。
今晚回来邵家吃饭,并没有留意到这么轰动的晚间新闻。
邵安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黑市器官走私,可以获得巨额的利润,我不希望你卷进这个漩涡。”
“这一点请您放心。”邵长庚唇角的笑容很坦然,并且带着难以忽视的高傲,“我不会为了赚钱而做出有损邵家声誉的事。更何况,参与黑市器官走私,被发现是要坐牢的。”顿了顿,“对监狱那个地方,我并没有丝毫的兴趣。”
邵安国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却很快镇定下来,冷静地说:“我只是提醒你,有时候身在一个圈子,往往要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你没做,也不能保证身边的人各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