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图便是统御阵中生克变化的钥匙。炼阵之时首先要将阵纹画得毫无错漏,再以各种手段为阵纹中导入灵气,阵法才能发挥作用。最简单的布阵之法,就如徐元应方才那样,将画好的阵图置入阵盘中,以元jīng元炁激发即可;而那些功用复杂的大阵,则需要另绘阵纹以便导入灵气,若灵力不足,就可能无法发挥功用。
徐元应讲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你们这样的少年,最是心浮气躁,只看得见练剑的成果,少有肯耐心练习画阵图的;有耐心的,大多又资质不足。你于阵法一道确实有些天份,但若要làng费这天份也都由你,我就算想qiáng求,难道还能将你拴在腰带上看着么。”
这话说得大是心酸,乐令也不由得心有戚戚焉——想当初他在幽藏宗时,想挑个弟子承续道统都挑不出来。那些小崽子入门后便都哭着喊着要学血魔功、修罗化身大法,活剥自己的皮都舍得,却不肯静下心用yīn魔噬魄炼魂,练那最容易成功的六yùyīn魔锻魂大法。
想他堂堂元神真人,在本门中地位既高,修为也不差,这么多年竟没挑出一个真传弟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话!
想到此节,他对徐元应倒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亲近感,好言安慰道:“我明白师叔的好意,定会勤加练习,不负师叔教导的。”
徐元应脸上的唏嘘之色顿时消失,拍着他的肩头笑道:“好!好!既然你这么有志气,回去后就把玉简开头处的三奇、六仪两阵阵图各画百遍,明日下午这个时候来jiāo给我检查。”
他将乐令所挑的玉简与自己方才拿的入门阵法玉简一并复制了,又去取了一沓绘制阵纹用的玉绫纸,连笔墨一起递与乐令,得意地挥手:“去休!去休!明日老夫在这里等你,若画得不好,我可是要罚的。”
果然不能同qíng别人么?乐令抱着玉简与纸笔,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不过认了这么个半师,他倒是可以在道藏楼随意借书,也不必受善功之限了。画阵符虽然làng费时间,但百十年后他重新成就元神,向秦休二人报复时,有这阵法也就如同凭空多了个帮手,并非学来无用之物。
何况眼下他也正需要有件正事做,省得不修行时就要想起秦弼。
他重新飞回dòng府时,两个杂役弟子仍在打扫dòng府内外。乐令也不yù多事,便在院中石桌上铺开纸笔,以那块《阵法入门》的玉简作为镇纸压住纸角,提笔重画三奇阵。
此时已是深秋九月,山风chuī得十分凛冽,即便以玉简镇纸,纸角也常被风chuī得鼓动,每画一笔,所费的力道都比之前更多了几分。
然而画过了百张三奇阵后,乐令便发觉在这种环境中绘制阵纹,更能锻炼对细微灵力的控制。之前他绘制阵纹时是以笔墨带着灵气走,下笔时需要时时回思每一笔中所含的灵力;而在这山间劲风中绘制阵纹,却是要以灵气带动笔墨。
因为玉绫纸被山风chuī动时,其表面便会凹凸不平,有时注入纸面的灵力尚有欠缺,阵纹便已画得粗细合衷,令人容易忽视其不足。而先以灵气注入纸上,却不只能保证灵气分布均匀,更能以此jīng准把握下笔时该用多少力道,转折处也更如意,不至画得过于生硬。
他画得越多,渐也觉出了其中趣味,因三奇阵已画得熟练,便将神识探入玉简,细细研究六仪阵画法。六仪阵是守卫之阵,能闭绝内外,其画法比三奇阵更繁难,但其阵纹中所附的灵力却要均匀些,画起来也不比三奇阵更难。
乐令将玉简放下,提笔蘸墨,闭目细细体味六仪阵的阵纹与灵力走势。待得在脑中演练纯熟,复又睁开眼,笔走龙蛇,一气绘成了整张六仪阵图。
这张阵图画得几乎与玉简之中那张一模一样,而且笔致流畅、灵力分布合度,比他在徐元应面前生硬模仿的那张三奇阵图又不知高明了多少。
他也有些自得,抚着那张阵图低声自语:“难不成我还真有几分阵法天赋?这般人才,难怪当初师父格外对我青眼。”
他自己也不过是玩笑一句,将那张阵图丢开,便又接着画了起来。又画了一阵,天色便有些暗了,山风刮得更猛烈,将他一身青衣chuī得飘飘dàngdàng,大袖几回拂到纸上,十分恼人。
乐令无奈撂下了笔,伸手去挽袖子。桌上那摞纸忽地被人按住,一道淡青色身影便映入眼帘,随之而起的便是一道微含笑意的温雅声音:“天色已晚了,师弟再这么画下去怕要伤了眼睛,还是待点起灯烛再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