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赐婚圣旨便下了。钦天监择良辰吉日,于年后正月十六,即上元佳节后一日完婚。
高公公亲自前来裕王府宣读的圣旨。
自此,板上钉钉,一切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待宫里的人离开后,季书闲将温凛月扶起来,轻声细语,“阿月,婚事本王都交给梁叔和张嬷嬷打点,你就别插.手了。”
温凛月以温氏家主温道然养女的身份出嫁,也不用回庐陵待嫁。而是直接在裕王府完婚。如此一来自然就不用筹备嫁妆这些,横竖也就一套嫁衣的事儿。婚事一切从简,由梁叔和张嬷嬷打点足够了。
“阿月全凭王爷做主。”温凛月求之不得,她正好落个清闲。
季书闲:“老七约了本王去蘩月楼,不用等本王回来用晚膳。”
她点头说好。
目送季书闲出了王府。温凛月转头回了繁芜院。
蓝画激动地说:“王爷平素最不喜铺张,连个生辰宴都没办过。王府已经好多年没办喜事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喜事了,一定要好生热闹热闹。”
蓝衣:“可不是嘛!这府里的人年年盼着王妃进府,尤其是梁叔,天天说这府里没个主母执掌中馈,一团糟。如今王妃您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这裕王府都热闹多了。”
温凛月笑笑没说话,她也希望王府里能热闹起来。
不论她因何缘故入了这裕王府。反正这里从此以后就是她安身立命之所了。
不过她肯定不会久待的。等过个几年,她年长一些,手头也攒了些银子,她就和季书闲和离。她可不能耽误他一辈子。他有权去追寻属于他的幸福。而她也有她的人生。
原本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一朝沦为皇权的牺牲品,被迫捆绑在一起生活。这样的日子能过一时,可过不了一世。温凛月是讲究的人。她自小羡慕父母的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断然不可能跟自己不爱的人过一辈子的。
何况她于季书闲而言始终都是掣肘。陛下拿她的安危胁制他。只要她存在一日,那他便不可能自由。只有她离开了,走得远远的,且是安全的。他才可以不受影响,心无旁骛搞事。
好歹喊了这么多年的小季叔叔,她多少了解季书闲的为人。陛下算计他至此,不惜灭了温家满门,这笔账他日后一定会找陛下清算的。如今只不过是在蛰伏。
所以眼下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攒钱。等有了钱,有了底气,天大地大,任她翱翔。
***
蘩月楼位于繁华喧闹的朱雀大街。这一带达官显贵众多,出入蘩月楼的好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家酒楼并非上京城最大的,但却颇有名气。菜品精致可口不说,环境更是清幽雅致,深得人心。
酒楼厨子是苏杭人士,整得一手地道的杭帮菜。吃腻了京味儿的权贵们,偶尔也会喜欢尝尝这苏杭风味。
交了兵权,卸了重担,季书闲如今就是真正的闲散王爷一个。时不时就和季书源约着出来喝喝酒。
二楼西角包厢,男人轻车熟路走到门外。转头对一旁的裴长青说:“自个儿去玩。”
裴长青是季书闲的贴身护卫,走哪儿跟哪儿。
清瘦的少年跨过栏杆,纵身一跃,一抹黑影从眼前倏忽而逝。一眨眼的功夫,眼前便没人了。
季书闲觉得裴长青这孩子的轻功又精进了不少。
琵琶曲轻柔婉转,不绝如缕。隔着门都能听得真切。
推门进去,往正上方瞟一眼,季书源那家伙翘着二郎腿,一边饮酒,一边悠哉悠哉听着小曲儿,模样享受。
屋里燃着上好的沉水香,香气四下弥散,飘飘袅袅。
季书闲往太师椅上坐下,自顾给自己斟了杯热茶,低头呡两口,方徐徐开口:“老七,你这小日子倒是过得舒坦啊!”
“家里母老虎回苏州娘家去了,我不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享受啊!”季书源一只手端酒杯,另一只手搁于案上,屈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透着舒畅。
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祁王爷惧内。祁王妃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将祁王爷吃得死死的。堂堂一个王爷混成这般田地,着实让人唏嘘。
闻言,季书闲端杯盏的右手不由顿住,抬了抬眼皮子,“年节将至,七弟妹怎的突然回娘家了?”
“嗐,还不是妇道人家拈酸吃醋那些个糟心事!”提起这个季书闲就一脸郁闷。
“拈酸吃醋?”季书闲不由失笑,“难不成你瞒着七弟妹纳妾了?”
“还纳妾?”季书源咧开嘴角,嗤笑一声,“我要真纳个妾回去,那母老虎不得把屋顶给掀翻了啊!我还能这般清闲自在地搁这儿喝酒听曲?想都不要想!”
季书闲:“那你是怎么惹到七弟妹了?”
季书源打开话匣子,不吐不快,“前些天府里新来了两个丫鬟,长得水灵灵的,我没管住眼睛,多看了两眼。这不母老虎就开始跟我闹了。不止把两个丫鬟撵走了,还对我吹胡子瞪眼的,各种阴阳怪气的。我哪受得了这个,火气上来了就呛了她几句。得,这下好了,人家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别人夫妻之间的事儿季书闲不好做评价,索性沉默。
可话茬起了就停不下来了,季书源逮着兄长各种倒苦水,“五哥,你是不知道女人多麻烦。我府里一个小妾都没有,光这一个就够我头疼了。一天天的尽知道拈酸吃醋,我多看一眼旁的女人都不行。这哪里是娶妻,分明是娶了个醋坛子。改明儿我就上书陛下,将她休了,好让我清净清净。”
这话季书闲也就听听,全然不当真。这位祁王爷天天嚷嚷着要休妻,却没见他真正付诸实践,也就过过嘴瘾。
“你说说你,大小也是个王爷,被个女人拿捏成这样,丢不丢人?”季书闲摇摇头,语气无奈。
“五哥,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你也娶个媳妇试试?”季书源话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什么来,话锋一转,“赐婚圣旨今日颁了吧?”
季书闲点点头,“高公公亲自来府里颁的。”
“那敢情好!”季书源一拍大腿,眉飞色舞,激动万分,“五哥你马上也要步我后尘了!”
季书闲:“……”
季书闲不由皱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幸灾乐祸呢!
他轻轻晃了晃杯子里清透碧绿的茶水,漫不经心道:“我家小孩非常省心,我怕是不能和七弟你同甘共苦了。”
祁王妃拈酸吃醋那是因为她和季书源有真感情。女子善妒,为了夫君拈酸吃醋再正常不过了。
可他和温凛月又没真感情,娶她不过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小丫头完全犯不着搞拈酸吃醋那套。何况他生性寡淡,对男女之事无感,眼里也瞧不见女人,不然也不至于年近而立还不曾娶妻。
季书源和他家母老虎那套根本不适用他和温凛月。
季书源轻哼一声,一副过来人饱受摧残的语气,“五哥,话可别说得那么满,当心到时候打脸。这年头压根儿就没有省心的女人,你家那位小王妃小你那么多岁,真要折腾起来,你怕是够呛!”
季书闲:“……”
季书闲深觉他这个七弟定是被家中母老虎荼毒惨了,才会对女人产生如此大的怨念。
他敛眸,正色道:“七弟,先说正事吧。”
他出门一趟可不是来听季书源抱怨女人的。
季书源朝身后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琵琶曲戛然而止,两个歌女抱着琵琶退了出去。
季书源转了个坐姿,放下酒杯,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沉声说道:“年后梁国使团访问大靖,除了礼部,陛下定然还会委派皇室中人接待使臣。五哥你说,这次陛下会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