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五个字,晏揽洲便不再开口,只是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到后视镜上。
镜中的红裙少女先是沉默,随后慢慢吐出一口气,她偏头看向窗外,唇角噙着浅淡微笑,眼底却透着了无生趣。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对变动毫不在乎,对险境无动于衷,对新鲜事物会产生好奇,但这份好奇很快又消失,重新变回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劲头的懒散。
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是新奇且陌生的,偶尔她会投来温柔的注视,但这些终究无法真正打动她。
晏揽洲心里憋了很多想问的话。
你是谁?
你醒来是想要做什么?
你对如今的九洲格局有什么看法?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念元君?
脑子里不断循环着这些问题,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为什么会将眼前的人,和十万年前就陨落的先辈联想到一起?
仅仅因为她们无比相似的脸吗?
不是的,应该不仅如此。
晏揽洲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后视镜上移开,忽然听到身后人慢悠悠的开口:
“那个陆警官,你最好多注意一下他。”
“小陆怎么了?”
晏揽洲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有问题。”
尔雅没有给出明确解释。
或许是被扒过制服的缘故,在那之后陆警官一直对她敬而远之,哪怕面对面说话或者带路,都要保持两条手臂的警惕距离。
在秘境中,陆警官被人推挤后,不小心踏进卧房,尔雅故意伸手扶了一把,他却没有条件反射的避让开,而是主动抓住尔雅的手腕,甚至站稳后都没有及时松开,最后反而是尔雅先收回了手臂。
晏揽洲似乎也觉察出不对劲,微微颔首:“我会注意的。”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车厢内安静的让人不适。良久,晏揽洲清了清嗓子:“前辈——”
这是他第一次叫尔雅“前辈”,然而没等他说出心中的疑问,就被尔雅打断。
“晏警官,你是不是很久没出过剑了?”
晏揽洲一愣,下意识反驳:“没有,不久前还在地下大殿里用剑砍过怪。”
“我问的是你的本命剑,也是你心里的剑。”
尔雅的语气就像一位无所不知的长辈,带着包容和悲悯,话意却一针见血:“你总是抱着的那把剑,是用几把碎剑合铸的,应该不是你的本命剑吧?”
“你应该早就能晋升元婴,却一直卡在金丹大圆满,是因为心魔?”
晏揽洲再次陷入沉默。
随后他抿了抿唇,语气强硬,铿锵有力:“我不拔剑,只是因为对手不配。”
“我能听见,不用说得那么大声。”
尔雅笑了笑,淡声道:“你是觉得自己不配吧。”
晏揽洲瞬间哑然。
他想说点什么,这次他不想再继续沉默,可是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尔雅见过的青年才俊多如繁星,他们年轻且不擅遮掩,有所隐瞒也几乎逃不过她的眼睛。
“看来被我说中了。”
她再次开口,这次却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寒芒,像是亲手撕开了温柔的表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无意追问你的心魔是什么,所以,也请你不要探究我的来历。”
“我们相安无事,互不干扰,这样最好。”
晏揽洲垂下眼,恭声道:“晚辈明白。”
话音刚落,又听身后人懒洋洋的开腔:“什么前辈晚辈的,生生把人叫老那么多。”
她倾身过来,语气活泼了一点:“谷外修士成年的岁数是多大?”
晏揽洲:“十八。”
“哦。”她又倚回靠背:“那我永远十八。”
晏揽洲:“……”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一行人又回到罪人谷仙校。
朱凝忙着联系仙联会和门派高层,忙着开各种视频会议,晏揽洲停了车就匆匆离去,上面又有新的指令。
谁都没功夫管尔雅。
除了被转送的十万佣金,朱凝承诺的其他条件还没有兑现,她只能先回寝室,顺便看看室友回来了没有。
寝室静悄悄的,另外三张床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尔雅坐回自己的铺位,眼神重新落到那摞书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小声嘟囔着,又翻开另一本《重生后我成了元君的心尖宠》。
男主出场就是睡美人,让尔雅想到秘境里的那个人。
但神奇的是,她此刻竟然想不起来那人的长相,只记得他白色里衣罩了件玄色外衫,至于脸长什么样,无论怎么回想,都只剩毛玻璃般的模糊印记。
他带红色流苏耳坠了吗?
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尔雅走神了一瞬,随后又把目光投向摊开的。
结果下一秒,她就看到那句经久不衰、哪哪儿都能碰见的“她露出邪魅狂狷的笑容,眼神三分凉薄三分讥诮四分漫不经心。”
尔雅:“……”
十万年后的修士真觉得这样很迷人?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行字足足三十秒,然后尝试勾起一边唇角。
好不容易调整成“邪魅狂狷”的弧度,又努力把自己的眼神分割成3:3:4的黄金比例。
一部分装进凉薄,一部分装进讥诮,一部分装进漫不经心……这是用麻袋装土豆吗!
就在这时,寝室门忽然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