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佛祖和祖宗护佑,”纪延朗顺着母亲改口,“我当时虽然落水,但并未受伤……”
这段儿方盈也没听过,当即放下手中茶盏,侧耳倾听。
纪延朗没有受伤,从水下浮上来之后,自然是想找陈国完好的战船好上船,但当时陈国战船已经沉了好几艘,江面上一片混乱,他很难游过去。
而且眼看己方就要败退,纪延朗热血上头,干脆向敌方战船游去,想伺机也弄沉敌军一条船,涨涨陈军士气。
他运气是真的好,不但躲过敌军船上射来的暗箭,还顺利摸到敌军一艘战船船底,可惜就在这个时候,蔡王中了一箭,陈军仓皇败退,纪延朗手上又没有趁手利器,只能放弃。
“我当时想趁乱游上岸,但中途就体力不支,渐渐昏了过去,等我醒来,已经身在一户渔民家里。后来得知那个渔民兄弟本是汉民,战前连人带船都被交趾蛮子征去,他心向汉家,在江上捡到我,见我还活着,就把我藏在船板下,带回了家。”
“那这渔民可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了。”安氏拿腔拿调地感叹,“得好好答谢人家才是。”
“三嫂说的是,可惜这位兄弟……不幸战死了。”
生当乱世,在座之人就算没亲眼见过,这等事听得也不少了,安氏随便叹了一声:“确实可惜。”就接着追问,“既然当时就脱险了,你怎么没回来?”
纪延朗道:“三嫂有所不知,白江流域深处交趾腹地,我军败退后,交趾军还曾分水陆两路追击,我若贸然北上,只怕会被当成奸细捉住。”
安氏不知道白江是条什么江,她从来听人说交趾只是个弹丸之地,心想区区弹丸还有什么腹地?再说捉住不是正好?还早两年回家呢。定是六郎好面子,不肯就那么灰溜溜回来,故意在那边躲了三年,熬到今日风光凯旋呢。
李氏听着前事说的差不多了,吩咐上菜,边吃边谈。
酒菜上桌,大家一同举杯,先遥贺纪光庭顺利平叛、再获加封,然后才是纪延朗擒贼建功、平安归来,最后庆国威远播、合家团圆。
三杯酒喝下肚,安氏趁人不注意,在桌下抬脚碰了碰坐她下首的四娘程氏,然后在程氏看向她的时候,往方盈那儿使了个眼色。
程氏会意,放下筷子举起杯来,向方盈道:“今日是六弟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好日子,来,四嫂敬你一杯,祝你和六郎和和美美,早日给娘生几个白胖孙儿、承欢膝下。”
一句话扎两个人的心,方盈看见岳青娥不自觉皱眉,自己却跟没听出弦外之音似的,笑盈盈和程氏碰了杯:“多谢四嫂。”然后举杯喝了,再无二话。
安氏立刻来了劲头,扭头冲屏风外说:“六郎,你以后可得好好待六弟妹,要不是她八字贵重,你可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再者进门时你不在,本就委屈了她,这两年又是替你孝顺娘、又是帮着二嫂操心府里大事小情,连我和你四嫂的事都没少管,六弟妹着实辛苦。”
纪延朗向来不怎么与嫂嫂们打交道,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我运气好都成了方盈的功劳了?正皱眉,四嫂又接话了。
“是啊,要说还是娘的眼光好,不论家世门第,只挑八字好又能干的……”
李氏听着这两个儿媳妇没安好心,一唱一和的,当众就想给方盈挖坑,插话道:“四娘这话说的,莫不是在自夸?真论起来,你们哪一个不是我挑的?”
程氏只好赔笑道:“娘说的是。”
安氏见婆婆护着方盈,终于偃旗息鼓——反正以六郎的脾气,这两夫妻还有的闹,不怕没热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