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深,珠珠进去,刚好到膝盖。秋潭不敢给她多玩,只有在烈日的时候,才领着她去摸鱼。
山中的鱼儿狡猾,她扑腾着进水,还没靠近,鱼儿就游走了,整个小湖里,就珠珠一人,一条鱼都看不见。
秋潭为哄她高兴,让人去山下买了鱼放进湖里,可纵是这样,珠珠腿短胳膊短,下水后也是摸不着。
回来后一通哭泣,秦绾宁少不得多哄几句,抱着小小的姑娘哄了会儿,秋潭提了水桶过来。
桶里放了两条鱼,珠珠立即不哭了,蹲在水桶旁拨弄着鱼。
道观无人过来,只主仆三五人住着,过了冬日,就送珠珠去公主府。
到了第二年春日里,明华亲自过来将珠珠接走,并未说太多的话,玩笑几句,就领着小小姑娘走了。
珠珠离开后,道观里就彻底安静下来,秦绾宁耐得住性子,时常看看书,有时会临摹字帖。
山中寂静,不知何日,直到秋潭摆上了荷叶羹汤,她才晓得夏日来了。
每日里做着相似的事情,日复一日,好似与世隔绝般,真正超出世俗之外。
秋潭耐不住性子,时常唠叨下山去看看,秦绾宁准许她下山,却只字不提自己下山。
渐渐地,秋潭不再提了,时常自己做绣活,秦绾宁跟着做了几件小衣裳,觉得尚可,又做两件贴身的给珠珠送去。
秋潭让人送去长公主,要交给长公主。
仆人答应了,送去长公主府那日,恰好见到陛下。
陛下与长公主在凉亭内品茶,小国公爷坐在杌子上垂钓,并不去听两人说话。
明华亲自煮茶,将一盏莲心茶放在萧宴面前,“尝尝。”
萧宴神色不佳,并未去迎,只看向玉章手中的鱼竿。鱼竿总是在动,片刻的功夫就有好几条鱼儿咬钩,玉章都将鱼甩上岸。
让人羡慕。
“陛下在看什么?”明华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除了玉章并无其他人。
“朕在想,玉章的鱼饵为何会有那么多鱼来咬钩,而朕的,就没有呢。”萧宴沮丧。
明华不知他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病了?”
萧宴回神,看着长姐,道:“相思病,许久了,治不好。”
“你为何不去呢?”明华叹息。
萧宴说道:“想去,但朕接回来的只会是行尸走肉,她不爱朕了。”
明华瞪他:“活该,该你受着。”
萧宴依旧盯着玉章的鱼竿,许久不吭声,心像被针扎过一般,疼得发抽。在宫里的时候,他时常在想,她在做什么?
道观的人回报很简单,看书、刺绣、临摹字帖。
他不知秦绾宁的性子有朝一日,可以这么安静,他以为秦绾宁会跑了。
许久不曾有人提及皇后了,他想忘,忘不了。
此刻他明白,秦绾宁是真的不爱他了。
鱼儿再度咬钩了,秦玉章又钓了一条鲤鱼,他高兴地朝着母亲挥手:“母亲,今日喝鱼汤。”
明华笑着颔首,问萧宴:“陛下可留下?”
“不了,朕需回宫去了。”萧宴站起身,落寞无趣,走到秦玉章的水桶旁,看了一眼桶里活蹦乱跳的鱼儿,眸子里生起羡慕。
有的时候钓鱼也要看运气。
自从秦绾宁走后,他就没有钓上一条鱼。
他看着水桶里游得欢快的鱼儿,心里的思念疯狂般生长,藏也藏不住,压也不压住。
心里无端慌了起来,他看向平静的湖面,寂寞带来的不知所措,几乎将他压垮。
他看了一眼凉亭里的明华,锦衣华服,再想起大周江山、皇位,心里没有丝毫满足。
心里空荡荡,如同偌大的湖泊,空寂无边。
仆人将福宁郡主的小衣送来,他看了一眼就拿了过来,密实的针脚让他更加羡慕了。
天空忽地闪过一道惊雷,夏日惊雷是常有的事情,他捏着小衣,想起窗口下做针线的秦绾宁。
原来刁蛮任性的小姑娘,有朝一日,也会这么沉静从容。
她在慢慢变好,也不会再爱他了。
不爱他了……萧宴猛地感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他站直身子,看向送衣裳的仆人。倘若绾绾在宫里,依旧爱他,是不是会有另外一番景象了。
明华见皇帝久久不出声,下意识唤一句:“陛下?”
萧宴回身,将衣裳还给明华,抬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