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秦绾宁看着那只小匣子,不禁开始思考,殷石安善良,是否知晓秦家的事情?
殷石安离开后,长史也很快就查清楚了,对方是一商贾,想要摆脱商贾的身份,打听到了买官的事情,被人引着来凌王府试试。
秦绾宁就好奇,“谁搭线的?”
长史面如菜色,“楚王搭线的。”
“猪头脑子。”秦绾宁骂了一句,楚王失去命根子后办事就开始不带脑子了,她想了想,回书房拟了奏疏。
让萧宴处置去。
殷家也很快给了答复,拟了奏疏将楚王告了。
没过多久,楚王被罚禁足,半年都不用出来了。
秦绾宁让人将匣子给殷家退了回去,这时凌王回来。
凌王身上带着伤,腰间开了一道血口,人进王府后就倒了下来,秦绾宁顾不得其他就让人请了大夫。
凌王府请了大夫,萧宴也知道了,面前的稚子画像被他收了起来,他看向右边的一幅画。
十岁的秦绾宁很漂亮,笑起来温柔明媚,她对他很好,总是会将他喜欢的东西给他分享。
那双眼睛像极了春水,潺潺流动,很暖人心窝,润物无声。
可如今呢,那双眼睛不爱笑了,对她的时候都是冷冰冰的。
萧宴感觉一阵窒息,怒气站了起来,深深呼吸,他敛下心思,吩咐道:“让人去请长公主。”
内侍长匆忙去请了。
半个时辰后,明华赶来,气喘吁吁,“找我什么事?”
“帮我去趟凌王府。”萧宴说道。
明华打起精神,“收回你的那些烂灯笼,我不帮你送。”
萧宴心虚:“不是灯笼。”
明华奇怪:“那是什么?”
萧宴认真:“一笼子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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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马车停留在凌王府的门口,小厮捧着几只兔子去敲门。
进府后,秦绾宁迎了过来,见到几只雪白的小兔子,不禁笑了:“珠珠还小,不会玩兔子,你这送早了。”
明华冷着一张脸,“这是陛下送你的。”她都不好意思,都多大的人了还送兔子。
要送也是在绾绾年少的时候送,都大了,谁还会喜欢这些?
秦绾宁笑了。
因为,深埋在骨子里的不屑。
“我不喜欢。”秦绾宁拒绝了,她不喜欢兔子,喜欢貂儿,她让人将貂儿从扬州接回来。
再等几日,她就会看见貂儿了。
明华没有办法了,“你就收下吧,我也是不易,送你一回兔子,我就能将玉章留在公主府呢。”
“他还真是大方。”秦绾宁嫌弃道。她看向小厮手中的兔子,走过去,接过来一只,揪揪兔子耳朵,“凌王受伤了,怀疑是陛下刺杀的。”
凌王与萧宴之间注定是不能和平共处的。
“伤得严重吗?”明华敛了玩笑的心思,拉着对方的手,缓缓向后院走去,低声道:“凌王有兵,又拿你做挡箭牌,你觉得陛下能容忍吗?”
最关键是凌王死了,陛下就能将绾绾留在身边。
男人的欲望看似复杂,说到底也很简单,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明华太懂自己的弟弟是什么心思,绾绾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拔了疼,不拔难受。
青梅竹马,终究活成了青梅竹马。
秦绾宁看着明华平静的神色,眼中闪过异样的情绪,“是陛下动手的?”
“我猜的,陛下嫌疑最大,我和你说句心里话,陛下的性子这些年来与以前不大一样了。”明华拉着绾绾的手,下意识就降低了声音,“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男人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们该掺和的,他们斗他们的,我们算计我们的。”
“阿嫂,你也变了。”秦绾宁愣了一下,抬眼看向阿嫂,以前的阿嫂善良正直,并非这般冷酷。
明华淡笑,“难不成只准叫旁人欺负我们不成。”
笑意温软,可透着一股不明显的嘲讽。
秦绾宁默然点头,人都是被逼的,哪里就有天生聪明、天生精于算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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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雪白的小兔子很健康,被送到了珠珠的院子里。
珠珠爱不惜手,揪着兔子的耳朵就要抱,揉着兔子柔软的肚子,秦玉章教她说话:“兔子、兔、子。”
“吐……”
秦玉章眼神坚定,握着珠珠的小手,“兔、兔子。”
珠珠眨了眨眼睛,“兔……”
“珠珠真聪明。”秦玉章联系般摸摸她的脑袋,再接再厉道:“那说娘、娘……”
“兔、兔、兔兔……”
秦玉章再次失败!
珠珠得了兔子玩得很开心,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秦玉章收拾行囊离开凌王府,他依依不舍,抱了抱珠珠不舍得放手。
明华没办法,拍了拍他的脑袋:“怕甚,以后常来。”
秦玉章依旧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以后来,便是客了。”
明华的眉心蹙起,慢慢地想着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主人和客还有很大的区别?
她的目光从两个小孩子身上飘过,遥遥看向虚空中,很多年前,有人也说了一句话:“如兰,我去你家就是客,你在我家就是主人。”
客与主,差距真的很大。
半个时辰后,秦玉章还是离开了,珠珠抱着兔子开心地和他挥挥手,没有一点伤感,反是秦玉章红了眼睛。
秦绾宁站在屋檐下凝望,秦家的人就是这么重感情,再看看萧家的小崽子,高高兴兴。
小东西没良心。
她俯身揪住小东西的耳朵,“哥哥走了,不会再来了。”
珠珠眨了眨漆黑圆润的眼睛,“哥哥、哥哥……”
会说的话的有限,小嘴巴动了几下,秦绾宁都没懂她的意思,抬手又揪了一下,“没良心。”
珠珠被迫抬高了耳朵,眼睛里闪着疑惑,又咿咿呀呀说了句话,手里的兔子就被夺走了。
哦,阿娘好讨厌。
秦绾宁将兔子夺走后交给婢女,“不准她玩兔子。”
“你拿孩子撒气?”凌王的声音慢悠悠地从身后传来,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脸色苍白如雪,长发披散在肩头上,无力中透着虚弱。
“你怎么下床了?”秦绾宁忙走过去扶着。凌王望着她,嘴角噙出一道似有似无的浅笑,他伸手,毫无预兆般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冰,而秦绾宁的手很热。
初唇比冬日暖和,温热的手很软,凌王握着就不肯放手,反而借机靠在她的肩膀上,“体虚,走不动路了。”
秦绾宁担忧地皱眉,也没多想,扶着他慢慢走回榻上。
凌王拉着她的袖口,晃了晃,“你不给我报仇吗?”
“我没有能力。”秦绾宁歉疚,凌王护着她,她却没有机会护着他。
凌王拉着她的动作不变,尾指勾着她的手背,简单的触碰,带起一丝丝旖旎,秦绾宁笑着拍开他的手,“伤患就该有伤患的样子。”
“那不动了。”凌王径直倒了下去。
装死!
秦绾宁又气又恼,拿手戳他的腰间的伤口,“你疼不疼、疼不疼?”
凌王继续装死。
“我进宫去了。”秦绾宁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凌王急了,立刻伸手拉她,“我有话和你说。”
“不装死了?”秦绾宁俯视他。
凌王讨好一笑,“我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你总得让我讨回来,帮帮我,好不好?”
秦绾宁皱眉,心下感觉不对,“怎么帮你呢?”
“嫁给我,气死萧宴。”凌王厚着脸皮开口。
秦绾宁拒绝:“换一个。”
凌王:“那、那就当着他的面亲吻,气死他。”
秦绾宁星眸婉转,低头戳着凌王的脑袋:“你先气死我了,好好养病,我给你做吃的。”
凌王忽然浑身发颤:“别、换一个,我们出城狩猎,行不行?”
秦绾宁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
入夜后,萧宴又来了。
长史要哭了,亲自将人迎至待客的花厅,然后哭着去找秦绾宁。
秦绾宁没有拒绝,让人将萧宴请去后院,自己换一身海棠对襟的襦裙,长发微挽,自己提了花灯去见。
后院里有一湖,湖中有一亭,三面用帷幔避风,萧宴坐在里面。
秦绾宁手中的一盏灯成了四下唯一的光。
萧宴站起身,放目去看,灯火微弱,少女步伐沉着,月光在她身后,慢慢地勾勒出曼妙的身影。
今夜无星,明月尤为亮,月光凝结出一团银辉。
秦绾宁提着灯走进亭子里,一一点亮了亭灯,慢慢地看向萧宴:“陛下不守着皇后娘娘,作何夜夜来我凌王府,凌王回来了,还当我红杏出墙了。”
萧宴脸色铁青,“你是朕的女人。”
秦绾宁淡笑,拔下发髻上的一根宝石簪,慢慢地走向萧宴。
簪头抵着萧宴的脖子,她仰面凝着他,檀口张,“你的女人在宫里,不在凌王府。”
烛火将这双眼睛照耀得亮如星辰,顾盼生辉,可萧宴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无情。
他恍惚意识到秦绾宁不喜欢他了。
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秦绾宁对他的喜欢,更是喜欢眼里只有自己。
如今,眼里拥有万物,却独独少了他。
袖口中的双手紧紧握住,他掐着秦绾宁纤细的腰肢,脖子上的簪子狠狠地刺进肉里,划破了一道血痕。
萧宴疯狂地攥住她,拼命地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好似这般,秦绾宁才真正属于他。
奈何,脖子上的痛楚将他拉回现实。
昔日喜欢他的小姑娘拿簪子抵着他的脖子,想要杀他。
萧宴眼中闪过痛苦的情绪,很快,又消失了。
“是不是很疼?”秦绾宁笑着问他,手暗自加了两分力,仰面笑了。
巴掌大的小脸带着笑,唇角勾着舒心的弧度,雪白的面容上染着不明显的恨意,曾经干净的眸子里含着冷酷。
萧宴怔忪,禁锢腰间的双手慢慢地挪到脊背。
再从脊背挪到柔软的后颈。
萧宴凝望着她,目光渐渐空洞,再接着是一阵痛苦。
他没有放手。
“绾绾,你为何感应不到我的喜欢呢?”
“你的喜欢?你只会更喜欢你的权力。”秦绾宁松开簪子,脖子上的血慢慢地滑了下来,落在襟口上,染红了内里白色的单衣。
她弯眼睛,笑了,“我也更喜欢权力。”
“时辰不早,你可以走了。”秦绾宁推开他,用随身带来的帕子擦净簪头上的血迹,抬手,徐徐插.入发髻里。
她走到亭灯旁,捡起自己放置的灯笼,慢步走了。
萧宴在亭子里枯坐了一夜,天色微亮后,才起身回宫。
第二天秦绾宁请假不去上朝,反而去了厨房,哐哐当当半个时辰后,端着一碗鱼汤出来,
正在屋里养病的凌王不知怎地打了个喷嚏,鼻子有些痒。
一盏茶后,秦绾宁穿着一身红衣,娉婷多姿,凌王拥着被子往屋里躲了躲。
绾绾又做了黑暗羹汤?
“我做了鱼汤,要试试吗?”秦绾宁心情很好,眼尾微微上扬,白皙的肌肤更是透着粉妍,娇艳如花。
凌王被美色诱惑,先咽了咽口水,然后鬼使神差地点头,眼睁睁地看着秦绾宁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汤。
汤是荼白色的,上面还漂着绿色的枝叶,比起以往的汤,外观上改善不少。
凌王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舌尖颤抖,他露出赞扬的神色,“不错,不错。对了,母亲昨日说今日让你去见她,她有话同你说。”
秦绾宁没有怀疑,被糊弄得迷迷糊糊,反而叮嘱他:“好好喝,我去找太妃。”
红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凌王哇地一声趴在床头上吐了,腰间的伤口突突得疼。
他明白鱼汤为何是荼白色的了,她好像放了牛ru调色,腥上加腥。
凌王吐得脑子发晕,萧宴盯着楚王身后空荡荡位置,“凌王怎地没有来?”
吏部尚书代为答话:“凌王殿下身子不适,告了病假。”
萧宴恹恹不快,忍着上了朝会,等朝臣一走,就回宫换了衣衫要出宫。
刚走出寝殿,就见江氏前呼后拥地来了,他闪身回殿。
江氏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可在?”
“陛下在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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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东华门的周卫屁颠屁颠地跟在皇帝身后,他好奇:“陛下为何要躲着皇后娘娘?”
陛下威仪四方,何必偷偷摸摸,好歹是一战神,怎地就这么怂了?
萧宴坐在马上,同周卫说道:“女人、聒噪。并不是权势就能解决她们的,要哄。”
周卫:“……”陛下怎么突然开窍了?
受了名师指点吗?
周卫策马跟上去,最后见到凌王府三字,陛下与凌王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还是一章比较好,分开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你们当我偷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