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已是深夜。
巨大的凤凰灯早已经熄了,一切都黑漆漆的,长长的街市上只有几盏昏黄的风灯幽幽地照亮一角。
马车疾驰而过,四蹄飞奔,溅起积洼的水花。
可马车里的人还嫌不够快,冷声催促了一句:“再快点!”
“是。”周弘不敢怠慢,缰绳一紧,飞奔的马长长地嘶鸣一声,四蹄踏着风,几欲飞起。
马车一快,那躺在膝上的人似乎有些不舒服,微微皱着眉。
谢景辞将人稍稍抬起,揽着她的头贴到了颈侧,紧紧的靠着自己。
晃荡的身体找到了倚靠,温宁的不适稍稍消退了一些。
可她的颊上一片潮红,仿佛傍晚时分夕阳的玫色全落到了她脸上。
每每欢愉到了极点之时,她脸上总会有这样薄红,因此谢景辞那会儿并未多想,握着她脚腕一折,仍是继续。
直到她软着身子靠在窗台上,樱唇全然褪去了血色之时,谢景辞那被酒意和怒意冲昏的情潮骤然褪去,心底一沉,这才意识到她的异常。
额上滚烫,身体微粉,连眼泪都带了一丝灼人之意。
大约是湿透的衣裙吹了冷风,又被他百般折弄了许久,忽然发起了烧。
谢景辞按了按眉心,即刻抱着人驱车赶往了医馆。
坐诊的大夫正着瞌睡,一看见那怀中人垂下的嫩白手腕,心里一惊。
再一定神,视线女子移到沾了血迹的白衣上,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额头有点烫,意识不太清醒。”谢景辞将人放到了里间,拉上了帘幔。
“那这身上的血……”大夫有些迟疑,不知伤到了哪里。
“是我的血。”谢景辞淡淡地解释。
没了怀中人遮挡,他一转身,大夫才看清这男子身前洇湿的一点血迹:“你这伤似乎裂开了,须得尽快处理一下。”
“皮外伤而已,你先给她看。”谢景辞沉声说道。
他这么执着,大夫便也没坚持,起身替温宁诊了脉:“只是着了风寒,有些体虚血热,开了药调养几日便好。”
谢景辞这才松了口气,拿了药后简单处理了自己的伤口,便抱着昏迷的人从侧门回了府里。
夜已三更,一路寂静。
谢景辞直接将人抱回了憩园,银环看着那昏过去的人,忍着泪意不敢多问,接过药包立即去煎药。
温宁正烧的迷糊,苦涩的药汁到了唇边她怎么都不愿意张口。最后还是谢景辞托着她的背,擎住下颌,银环才喂进去了大半碗。
药汁刚入口,药效尚未发挥,温宁瑟缩着身子叫冷,可谢景辞刚替她盖上被子,不多会儿,她额上又出了冷汗,只好又拿帕子擦拭。
冷冷热热折腾了整个后半夜,直到起了药效,温宁才沉沉睡去。
银环本想帮忙,但谢景辞不假他人之手,一直守在榻边。她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出了门去替里面的人掩上了门。
不知睡了多久,温宁只觉得浑身酸痛,又热又黏,朦胧中呢喃了一声。
此时已经平明,银环正推了门进来,隐约听见姑娘在叫自己,连忙凑过了身去,贴着她耳朵。
她声音很微弱,银环辨别了一会儿才问道:“姑娘是想沐浴?”
温宁点了点头,随即又合上了眼。
一夜未眠,谢景辞趁着榻上的人熟睡回了一趟梁园洗漱,一进门看见银环已经备好了水,即刻快步走了过去。
温宁现在并不清醒,匀称修长的身体软软的全压在银环身上,对她来说并不轻松。
一挪动身体,似乎牵扯到了痛处,温宁眉间不适地蹙着眉。
谢景辞立即替过银环:“我来吧。”
银环本以为世子只是将人抱过去,但是抱过去之后,却看到他坦然地正在替姑娘解开衣带。
看着那衣带一点点拉开,银环着实犹豫了一番,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阻。
衣带一落,谢景辞拉着温宁衣领的手刚滑到肩头,露出一点细白来,余光里瞥到那个小侍女还没下去,眉头一皱,吩咐了一句:“你下去吧,煮点清淡的粥来。”
他声音极有压迫感,银环下意识地点了头出去。
但直到一只脚迈出了门,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憩园,不是梁园。怎么就被反客为主了呢?
银环懊悔地转身,一回头隔着屏风却看见姑娘虚弱地靠在世子怀里,光洁的后背正罩在他掌心之下,随着他的轻抚微微颤动着。
眼前的场景太过暗昧,银环慌乱的移开了视线,连忙掩了门出去。
昨夜被烈酒一刺激,谢景辞并不算温柔,这会儿趁着天光检查了一下,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他才将人抱进了浴桶里。
疲惫的身体被温热的水流一抚慰,温宁整个人都舒展了一些,热气慢慢蒸腾,她失了血色的唇瓣也在一点点的莹润起来,脸颊上的潮红已经大半褪去,残留着淡淡的粉色。
只是有些青红之处被热水一浸,微微地一颤,谢景辞替她沐浴的时候格外注意了一点,即使是这样,温宁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昏昏沉沉了一夜,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昨晚。
无数记忆的碎片涌入,昏睡中她仿佛重历了一般,初见的懵懂,分离的决绝,重逢的惊惶一点点滑过,温宁心底一会儿砰砰地萌动,一会儿闷的喘不过气来,一会儿又仿佛被抛到了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