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一看见那疤痕,吓得差点叫出声,幸而温宁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前方的人才没有发现。
直到回了憩园,银环还是有点后怕。
“那么长的一道疤,得是什么仇什么恨才能在一个女人脸上划下啊!”银环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吓得直哆嗦。
可一看,姑娘心不在焉地坐着,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吓到,于是问了句:“姑娘,你难道就不怕?”
温宁回过神,没回答银环的问题,反倒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觉得那个婢子漂不漂亮?”
“嗯?”银环有些糊涂,嗫嚅道:“我被吓着了,没敢细看,但有那么一道疤在,如何能好看呢……”
温宁沉默,她方才看见了,那张侧脸,同十年前实则并没什么太大变化。
前提是,若能去掉那道狰狞的伤疤的话。
所以啊,曾经名动江南、多少人一掷千金都难得一见的花魁“绿腰”,如今怎会在国公府里做了个粗使婢子?
以及,她脸上那道疤,又是从何而来?
再见故人,温宁忍不住回想起了教坊的日子。
温宁和绿腰,原本都是王妈妈教养的。
只不过绿腰风头最盛的时候,温宁还只有七岁。
那会儿,绿腰已入欢场,纵情声色,一把软腰,收拢了无数裙下臣。
人红了,脾气也大,王妈妈找她来给小姑娘们教习,三回总是有两回不见人影。
偶尔有一回到了,往往也是双眼迷离,罗裙上还沾染着酒渍。
王妈妈说教,她也只是勾唇一笑。
眉眼微动,便借着酒意起了舞。飞身旋转,水袖轻扬,恣意得像一只滑翔的鸟。
时隔那么多年,温宁始终记得她那醉后一舞。
温宁从前被逼着学舞,说到底是为了生存,那是头一次知晓,舞蹈还可以那样轻盈空灵,震撼人心。
后来,温宁一舞冠绝江南,多多少少也是受了那一晚的熏染。
但其实,温宁还知道,绿腰最擅长的不是舞,而是画。
她们这些女孩子,大多是孤女或是被家里卖来的,自小便养在乐坊。
但绿腰不是。
听说她原本出生在官宦世家,长到十几岁时,全家被抄,她也跟着沦为官妓,才入了教坊。
教坊里的姑娘自小被教导琴棋书画,却不是为了修养,而是供客人取乐,抬抬身价。
绿腰可以歌可以舞,唯独不愿提笔。
她说,要给自己留下大家闺秀的最后一丝体面。
等王妈妈知晓她亦善画的时候,绿腰已经大红,是以并不理睬她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