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黄家大院有了动静,有几个人推着小车,跳着扁担进了大院,似乎是雇工到东家来干活了。从空中可以看到,黄老爷子在门口东瞧西望了一番,然后小心地关闭了大门,他与那几个人在院子里商量事情,黄家老太太不时在旁边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显得比谁都激动。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放下手上的扁担箩筐,推着自行车急匆匆出了门,一路向北去了。
林秀轩和马强压低帽子,从瓜田旁的一处瓜棚经过,想试试这次伪装过关了没有,果然看瓜的老人只是瞄了两人一眼,并不多看,林处长难免心花怒放。但是马强的包袱里突然响起丝丝的声音,着实把看瓜棚的老头吓了一跳,手里的苍蝇拍都掉到了地上。
三人赶紧走到半里外的甘蔗地里隐蔽,马强掏出了对讲机。
“黑龙,还没到通讯时间,什么情况?”
“黄鼠狼,你指定监视的那家人有动静了,刚才有人到了院子里,然后骑着自行车气匆匆出门了,和你们去的方向不同,向北走了。”
“很好,跟踪骑车人,看他往哪里去。”
“明白。还有,你们走路时散开些,怎么看都像行军,要是被抓了一点儿不冤。”
“呵呵,知道了,我还真没注意。”
三人鬼鬼祟祟走出甘蔗林,继续上路。一路到了金卫镇边上,找了一片林子猫起来,远远就看到了城头上飘扬的日本旗。
这座城池始建于明朝,是乡民凑钱修来抗倭的,建造者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城门上竟然插了一面倭寇的旗子。
“怎么小镇里会有日本人?七月份了,日军应该收缩兵力才对?”林处长显然有些吃惊,他只是按照大概的历史作出判断——本地应该没有日军。
“组长,如果有日本人,黄家要找救兵,不该向北,应该直接来这里才对。”马强说道,他与419号的艇员不同,通常不叫林秀轩处长,而是组长。
“只是一面旗子,也许城里没有日本兵。”陆大成道,“还是我去打探一下的好,你们不会说本地话,还是留在这里等着。”
“行,你先去看看,小心些。”
陆大成的口音和穿戴似乎都没有问题,这种事情自然非他莫数,林秀轩对自己和马强能否出现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没有信心,暂时只能远远地躲着,用望远镜看。
只见水手长在远处拦下一个挑担的农民,打听起了什么。望远镜内的视野继续移动,转到金卫镇城墙上,就在日本旗下面的城垛上,齐刷刷挂着一排木笼子,里面全是腐烂的人头。日本旗子的旁边,同时插着汪伪的青天白日旗,但是比日本旗要矮一头,显然尊卑有别。这面旗子与国民党的旗帜类似,只是多了一块三角巾,上书:“fǎn • gòng、和平、建国”六个字。
城门口没有看到日本兵或者汉奸武装的守卫,人员进出无阻。有大群的百姓,在城门口围观张贴的告示,内容看不清。再移动望远镜,城墙上刷的大字异常醒目:“强化治安,清乡fǎn • gòng。”
此时陆大成也走到城门边上,挤进了围观的人群。过了2分钟,他挤了出来,在城门口张望了一番,又拦下一个老头问着什么。磨蹭了一会儿,提着长衫前摆,匆匆回来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水手长穿长衫装民国人,已经有模有样了,而两个吃情报饭的特工,却躲在树林里,不敢出去。
陆大成回到树林里,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明。
原来城里根本没有日本人,这面旗子是本地维持会自作主张挂的,因为汪伪财政部督办的用中储券驱逐法币任务,从年初推行到现在,一直在乡间裹足不前,法币流通照样无阻,所以才想出挂日本旗吓唬老百姓的法子。
整个金山县特区公署境内,如今没有日本兵,最近的日本兵远在平湖,也只有有一个中队,次近的在上海市区,那人数就多了去了。
清乡主力是驻朱泾仓桥的伪政府警备队,有几百人。目前金卫镇上,只有镇维持会和一个派出所,有十来个管户口的伪警察。
至于城墙上的人头,是不久前双枪黄八妹率部攻打新仓金四娘桥失利时,被打死的挺进队员,因为这些殉国者大多是本乡本土人,驻平湖日军要求金山县各维持会,派人去验明死者正身,按照保甲连坐法整治亲属,本地汉奸们灵机一动,觉得还可以借人头来威吓民间的反抗,于是又将尸体砍头,与日本旗一并展示。
“这帮狗汉奸,老子……活剥了他们,”马强听到这里,一拳挥出打在身旁的杨树上,咔嚓一声,树干凹陷下去一块,整片树林里吵闹的知了都停了下来,有一只立足未稳的,还从树上跌落下来。被马强一脚踩陷进泥地里。
“我们是在侦察的,切记意气用事。”林秀轩改用严肃的口气,再次提醒马强。
马强不做声,拳头收回时,碎屑状的树皮纷纷掉落下来。
“这么说,黄家是派人到朱泾找警备队了,来回近二百里路,今天怕是到不了了。”水手长插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