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我自然明白。本来我也不应该来见你们,但是事急从权,只能由我亲自出马,一来呢,必须亲眼看到二位,才能做出最后的判断,二来事情已经十分危急,既是同志,不管那条线上的,我都必须向你们发出警报,这也是原则。既如此,我还得提醒一句,黄家与军统关系极深,而军统线上,双面间谍、投敌分子颇多,不管你们落脚在租界何处,都已经不安全了。”
“还想请问先生,这上海滩哪里才算安全?”
“有些时候,灯下黑的地方,才是最安全。”
胡跃新说着站起身来,从窗口望向前方船厂龙门吊架。
“我不知道林先生买这家船厂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是单线联系,我不追问。不过说起这船厂,倒是不失为隐藏的好地方。我与日本人打交道时间不短,知道他们表面上细致入微,实则有目空一切的毛病,不容易看到眼皮底下。就拿虹口来说,日本人经营了几十年,是一块熟地,难免有些放心过头。另外,这虹口地面上,日本海陆情报机条块分割,而双方矛盾很深,鲜有往来,所以……”
“愿闻其详。”
“这沿江一带,为海军泊位区,第三舰队参谋部以下情报小组,在施高塔路,组织松散,人手很少,而陆军下辖的宪兵队则极少涉足这里。这就是为什么马勒的船厂,宪兵队只在月初去一次的缘故。依我看,你们距离日本兵舰越近,反而更安全。如果马勒先生不满世界宣扬这笔交易,日本人至少几个月后才会知道工厂易手的事情,我会让马小弟约束知情工人,不让他们在外嚷嚷。再者,日本人的情报机关,对市井的传闻勤于整理,却并不怎么轻信。当然,保险起见,你们最好继续在报章上以马勒的名义刊登机器、厂房出售广告,短时间内,自然无事。”
林站起身来:“多谢前辈指点。”
胡跃新起身,在桌子上放下一张钱:“如果有什么急事,就找马小弟,今日以后,胡某也不便多露面,你我再相见,或许已经是在胜利之后。另外,过苏州河的各个隘口,盘查只会越来越严,我看你们最好能绕道沪西或者南市的入口进出租界。”胡跃新戴上礼帽,似要离开,却又停住,将林拉倒一边,小声道:“你这位马兄弟,正气太甚,锋芒外露,实在不适合干这行。”
说完这些,胡跃新拱手告辞走出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