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块状硝铵炸药,被草草掩埋在大致呈弧形的一片浅坑里,草草用导火索连接着,因为日军来的急,大部分来不及掩埋,这还不是最遭的,最遭的情况是携带电雷管的那名挑夫不见了,于是只能将屈指可数的几枚步兵地雷分开,埋设在每一堆炸药附近,其余的炸药上只能插上火雷管和上百米长的导火索,如果没有日军踩到地雷(这种可能性很大)那么只能用导火索引爆炸药。这意味着一旦点燃,黑火药构成的导火索会在夜幕中形成一道明显的火光,而从点燃到引爆的时间将长达一分钟以上,完全没有及时性可言。不过林秀轩知道,自己有躲在暗处的徐冲,必要时他可以用一发曳光弹引爆这些炸药。
日军没有探雷器,即使有,也无法探测到没有金属外壳的硝铵炸药。他们仍然用刺刀来探测土层下的地雷,在前方坑坑洼洼的地段忙活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后面的大尉开始摇头,他意识到自己英勇善战的军队,可能又被这些胡乱挖开的地面耍了。他的时间不多,实际上已经落后于预定的进攻时间。所以他决定放弃用刺刀插地,转而大踏步冲过去。
林身后的通讯兵开始粗暴的拍打电台,希望这个破东西能稍微起点作用联系上指挥部,他看上去不像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电台兵,更像是一名涪陵铁匠铺出来的学徒。火爆的士兵开始恼羞成怒,几乎忘记了场合,奋力拍打电台的声音越来越大。林捡起一块烂泥扔过去,制止了暴躁的贵州兵与电台较劲。
前面日军停顿一会儿,意识到前方神秘的拍击声消失了,才继续前进。敌人通过的队形十分分散,当然是标准的通过预判有雷区的队形。一是避免被破片伤及太多,而是提防可能埋伏的机关枪阵地矿山。不过十分适合那些散乱布置的炸药发挥威力。一旦那几吨炸药引爆,几乎可以覆盖整个稀稀拉拉前进的日军中队。但是并没有人踩到地雷,踩中地雷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林秀轩学了几声猫头鹰叫,附近的4名士兵按照约定用火柴点燃导火索。
瞬间,呲呲的火星,沿着黑火药搓成的导火索向着黑漆漆的前方延伸,林感觉自己将战争形态拉回到了明朝或者更早的年代,在现代战争面前,这样的引爆方式简直就是慢镜头,一分多钟的缓慢引爆过程中,日本人完全可以采取各种措施,比如切断导火索,或者及时逃走。
四周一片黑暗,即使是蝇头火光,也醒目无比。前排日军站住了,他们的反应也是有些愣神,他们看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对于有人将战场变为一场大型焰火表演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但是几秒钟后。前排日军开始退却,但是由于后面部队不知道前面情况,场面稍微有些混乱,如果现在能引爆炸药,效果自然最好。但是林预计,导火索如果无恙燃烧到最近的那堆炸药,还需要半分钟。期间也不排除敌人会用什么办法大米微弱的火焰。
徐冲躲在山头,看到林高高举起右手来快速摆动,这是一个暗号,当然是对他做的,因为只有他在夜视仪里能看见。他的反器材枪里早就装填了曳光弹,立即转向早就测距过的几处目标。鉴于所有敌人都已经跨过了爆炸线,他决定先射击处于敌人中心位置的那堆,先来个中心开花。这是他对训练有素的敌人的下一步行动的预判的结论,爆炸后,他们不会四散乱跑,而是保持队形后续后撤,这样他可以从容地,根据位置状况引爆炸药。
日军指挥官站到高地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不远处就有一堆几百斤的炸药。此时战场上零星的枪声已经响起,纪律散漫的杂牌部队,在没有接到林命令的情况下,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向日军射击,而日军也开始边打边撤。
腾井大尉抽出军刀,大声呼喊让士兵赶紧后撤,他当然不是因为前面零星的阻击,而是被几道火星唬住了,虽然他搞不懂中国人搞了什么鬼,竟然要这样伏击。
一发曳光弹从大尉的一侧飞过,没有飞向他本人,而是钻到他的脚下土坡里。随即是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这些已经开始潮解并切只是掺入木屑的炸药,威力大不如前,爆炸速度大打折扣,形成了这样壮观的场面。大尉以及围绕他的指挥部,被炸到空中,飞向各个方向。炸药没有破片,不过威力是足够了。
爆炸立即引发了连锁反应,将附近几处炸药一起引爆,将周围一圈日军覆盖住。徐冲迅速专向后方,等着一群慌乱向后撤退的日军靠近一堆炸药。刚才他们轻易跨过了这些炸药,因为走的急,没有看到丢弃在浅坑里的块状炸药,20分钟前,林手下人甚至来不及连上导火索,听到远处日军动静,就跑掉了。
又是一发曳光弹,在一个小队日军靠近的时机,将他们脚下炸药引爆。这股日军立即被火焰吞没,巨大的威力足够将附近的日军震的七窍流血。
远在矿区的陶名章也听到了远处的爆炸声,他突然意识到,多半是林临奇的运输部队里那些抽目不识丁的杂牌,抽着旱烟把挑子里的炸药点燃了。他早就发现最近收编的第6军杂牌师里,很多人把步枪丢了,烟枪倒是随身带的好好的,实在不像是一支靠谱的队伍。最近几个小时他一直在内疚把这样一伙人塞给了林临奇。他担心林上尉会被这伙散兵拖累,以他在中国战场的经验,两个连的杂牌军,未必能对付一个小队的日军,这件事周有福当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战场上各处炸药被连续引爆,没有一次爆炸是通过龟速延伸的导火索完成的,实际上爆炸本身震灭了几处导火索上孱弱的火焰。不过这些爆炸来的是如此及时,率先进攻的这个180人的中队,几乎全部被笼罩在爆炸中。徐冲的热像仪帮助他在恰如其分的时机引爆炸药。当然大部分应该归功于,日军遭遇袭击时,依旧保持了很好的队形,这有利于发挥爆炸威力。
林意识到是时候发起一次冲锋确保胜利了,尽管他对自己的手下在夜里进攻完全没有信心,但是他也知道炸药没有破片,至少有一半倒地的日军可能正在七窍流血,但是仍然还在喘气,必须立即补上一家伙。
他抽出信号枪,向空中发射一枚红色信号弹,然后下令传令兵吹起哨子,因为没有军号,只能用这种东西代替了。
尖锐的响声中,精悍的云南以及贵州兵们,跃出躲藏地冲上前去,他们中大部分甚至没有日军高,体重就更不是对手,不过这群杂牌已经让林秀轩刮目相看,他不能相信这些精瘦黝黑,穿着草鞋的家伙,靠一副扁担挑着比自己体重大的多的重物,可以连续行军赶到这里。另外让林吃惊的一点是,这些人中的不少还都带着大刀,他知道中国军队有用大刀的习惯,但是他入缅以来,还从未见过第5军携带大刀。
一名排长挥舞着大刀,率先冲入一片浓烈的硝烟中。一名口鼻出血的日军拄着三八大盖摇摇晃晃站起来,显然被震的不轻,迎接他的是披头一刀。后面的士兵呐喊着冲上去,向那些已经死的或者还在滚怕没死的日军补上一刀。
徐冲躲在暗处,向那些挣扎着起来,看上去还能射击的日军补上一枪。刚才爆炸点燃的日军尸体和衣服,微微照亮了战场,使得阻击阵地上的中国兵将将可以射击,而日军完全看不清夜幕中的对手。
战斗迅速变得一边倒。刚才还耀武扬威,显示出高度专业化和纪律性的虎狼之师,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完全组织不起反击。一名路都走不稳的日军军官,被冲进战场,准备捡一支枪的挑夫撞见,日军还来不及举起枪,就被捡扁担拍中头部,当场不支倒地,那名中国兵是个心狠手辣的橘色,他轮着扁担连续发力,硬是将日军少尉的脑袋拍进土里。第6军的士兵大部分征召自山区,纪律松弛,但是吃苦耐劳,且彪悍善斗。林安排的战场优势,让他们得意振奋起来。士兵的士气,总可以通过胜仗来恢复。
东方露出鱼肚白一轮朝日即将升起。战场已经渐渐沉寂下来,乱哄哄的士兵们正在哄抢战利品……钢盔步枪补给品,连日军鞋子也抢,倒是日军挎包里的防毒面具被扔了一地,士兵们大概认为那个恐怖的面具看着不吉利,没人去动它。甚至场面出现失控状态,一些互不买账的士兵开始扭打起来,临时安排的排长根本制止不了。
林知道后面还有一支日军中队即将回到,现在必须立即后撤,他当然没有电台,也不指望这群乌合之众能看懂旗语,于是下令通讯兵敲锣。
哐哐哐哐响声中,众人纷纷回撤,他得以重新编组,完成阻击阵地。虽然缴获了一些轻重机枪,但是他的火力仍不足,后续敌人杀来,估计也挡不住。他不知道陶名章那边怎么样了,到底听没听见,会不会有援兵过来。
空中响起尖锐的响声,他大声呼喊所有人趴下,两枚炮弹落到人群附近,不过没有爆炸,而是飘出红色气体。他立即知道,这是敌人在使用刺激呼吸道的毒气,这里所有人都没有防毒面具,显然很难抵挡。好在日军释放的十分仓促,没有计算风向,烟雾没能向阻击阵地延伸而是被气流吹散,即使如此,些许的烟雾也已经让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士兵们咳的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