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顾卿卿就时不时抬头看下坐在对面的男人,他右手腕上缠着白色绷带,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筷子,吃饭不紧不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和旁边嚼着萝卜皮嘎嘣脆的顾青烈形成鲜明对比。
顾卿卿在家吃饭的样子和她哥狗蛋差不了多少,她瞄了眼对面细嚼慢咽的男人,腮帮子鼓鼓的,本来两口能吃下去土豆愣是咬了四五下才吃完,看得顾青烈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他妹子吗?!
吃完饭,顾青烈把餐盒拣去洗了,手上的水随便往屁股后面一擦,他拽着妹子跟在楚岱身后——
“咱去看电影去!”
兵团别的不多,就是空地多。
偌大的操场坐满了人,顾卿卿放眼望去,都是和她哥年纪差不多的士兵,也有和她一般大的。
操场上竖着两根竹竿,挂着大幕布,文工团的放映员在调试放映机,发电机嗡嗡作响,灯光照映在大幕布上,操场一片通明。
“同志们!”一名短发女兵俏皮道:“电影马上开始啦,大家找地方坐下来,不要走动啦!”
顾卿卿被顾青烈拉到最前排,挨着楚岱坐,右边是她哥。
她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孙淑芬牵着小兔抱着小旭,旁边跟着许念。
小旭在她怀里抖了抖脚丫子,孙淑芬放他下来。
余旭自己摇摇晃晃找了个人多的地方蹲在他们后面嘘嘘,被年轻的士兵看到一直逗他。
许念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劲,孙淑芬跟她笑骂余旭是个臭小子她也没吱声。
顾卿卿正欲起身,被顾青烈的大手摁住:“电影放映啦,别乱跑,怎么就这么坐不住呢。”
顾卿卿:“……”行吧,狗蛋,不损我两句不舒服是吧。
他们坐的是长板凳,时不时有人搬条凳子拼过来,顾青烈被挤了又挤,顾卿卿已经贴着楚岱的胳膊,腿紧紧挨着他的腿。
男人炙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烫到了她心里,顾卿卿身子微僵,一动也不敢动。
察觉到她的异样,楚岱想叫旁边的人坐开点,抬眼一看,周围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得,肩膀和肩膀之间连条缝都没有。
顾青烈嘴里骂骂咧咧:“别过来了!去搬条凳子啊!挤来挤去你咋不直接坐我腿上。”
话虽这么说,还是被不断加入的士兵挤得屁股一直挪。
顾卿卿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男人身上,她悄摸抬头,只看到他利落的下颚线。
男人恍若未觉,脊背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电影放映,吵吵嚷嚷的嬉闹声骤停,大家全神贯注顶着银屏。
顾卿卿也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直勾勾地看着大幕布。
电影讲述了一位军人孤身一人十年如一日守着祖国边陲的小岛,妻子独自在家生产抚养孩子,孩子十岁时,哭着要见爸爸,妻子带他坐船出海,结果遇上风暴……
顾卿卿的心从她们出海时一直是悬在嗓子眼的,当海浪来袭,女人紧紧护着孩子,脸上是一副大无畏的模样。
“再大的风浪都不能阻止我们娘俩奔向你。”这是女人历经千辛到达海岛后,对丈夫说的第一句话。
顾卿卿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她下意识转头,看着男人刚毅瘦削的侧脸。
“当军嫂真是不容易。”不知道是谁忽然带头感慨。
军人为国家付出,军嫂为小家付出。
电影结束后,顾卿卿带头鼓掌,楚岱淡淡垂眸瞥了眼她,也伸出手来。
震天响的响声逐渐消失,士兵们搬着凳子放回军需处,可能是被电影感动到了,余富贵抱着儿子牵着女儿,笑着和媳妇儿说些什么,看得出来孙淑芬也很开心。
至于许念,在电影结束后就悄悄离开了,连顾卿卿都没注意到她。
“阿岱哥哥!”清脆如黄鹂鸟一般的嗓音在耳边婉转响起,顾卿卿抬头,就看到眉眼灵动的短发女兵。
正是刚才文工团让大家找位置坐好的那个。
楚岱起身,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怎么又来了?”
白蓉朝她吐吐舌头,背着手道:“怎么啦?你能来我不能来呀?”
“不是。”楚岱说:“你来的太频繁了,白叔不说你?”
“我这是听组织安排来边关给同志们鼓气的,他也不好说我呀。”
顾卿卿听着他们的对话,联想到年轻战士嘴里的青梅竹马,差不多确定眼前人的身份了。
不过他这位青梅的性子好像和她也差不离呀,就是自己没她那么白,也没那么瘦,看起来没她水灵。
顾卿卿自我总结了一下,有些泄气,她抬手在和战友说话的顾青烈胳膊上一拍,蔫唧唧道:“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去吧去吧。”顾青烈摆摆手,压根没空搭理她。
顾卿卿走了两步,回头看到楚岱还在和他的青梅在那聊,叹了口气迎着月光回军属院。
简单接水洗漱了一下,外面开始降温,顾卿卿冷得直哆嗦,赶紧收了脸盆回屋。
把窗户全部关上,她没开灯,坐在床边。
兵团有自己的柴油发电机,每个屋子都有灯泡,但她不想用,借着月亮的光,看着手里的照片。
男人眉目和照片上的如出一辙,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桀骜不驯。
甚至照片还把他本人的气质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