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人家灿阳能当上飞行员本来就已经是本事通天了,别的生产队知道咱们村出了个开战斗机的飞行员,那叫一个羡慕呦。”
顾灿阳这孩子从小就是村里最好看的娃,长大了也争气,给村里长了脸。
“说到他他就来了,你们看,还能认出来不?”
迎面而来的男人长腿窄腰,五官硬朗头发短削,有人喊了声:“灿阳!”
顾灿阳停住脚步,朝他们这边略一颔首。
然后又穿过堂屋往另外一边走。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了点。”
“有本事的人性子冷点怕什么,他都窜天上去了,要我有这么个儿子我做梦都得乐醒。”
“你不是有闺女嘛叔。”秦虎又抓了把花生。
“得了,我家那闺女人家也看不上,别说顾家人,连我都觉得站一起不搭。”说话的人摆摆手,又和其他人唠起来。
顾银做了很多个木托盘,连夜刷了红漆,现在正好干透,顾灿阳在后院拿了晾干的托盘,叠好往厨房那边走。
厨房热火朝天,顾银切菜一直没停过,顾金本来想帮着拍大蒜,被顾铁柱踹堂屋去招呼客人去了。
“灿阳,帮三叔把红辣椒剁碎了,拿那个竹筒搁里面总钝刀剁就行。”顾财头上包了块毛巾,腰上系着张翠芬用烂衣裳改的布围兜,扭头朝侄子喊。
“好。”顾灿阳去杂物间拿竹筒,楚岱洗了碗见灶前有人烧火用不着他,也跟了进去。
“哥,我帮你。”他拿过钝刀,又从旁边提了一兜干辣椒。
顾灿阳看了他一眼,“嗯”了声。
俩人坐在杂物间,楚岱往里放干辣椒,顾灿阳握着钝刀一直剁。
两个男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笃笃笃”的声音。
顾青烈在弄凉菜,把咸鸭蛋切开,被他切废了好几个。
张翠芬心疼得不行,“你别带壳切啊孙,把咸蛋壳剥了,用棉线一拉就成。”
时家的人进来想帮忙无从下手,顾家的人已经把厨房挤满了,顾铁锤正蹲灶前烧火呢。
所有菜都备齐了,顾财把蒸饭的蒸笼挪开,三口大锅一起洗:“大伯,您火烧旺些,我要炖鸡肉了。”
顾铁锤从兜里摸出顾宝给的烟,从炉子里夹了个红炭块点燃,吸了一口,说:“放心下油吧,都烧着呢。”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眼烟上面的字,虽然读的书不多这几个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大前门嘛。
这可是好烟,以前他儿媳妇家里哪个亲戚得了一盒,说是要烟票,还得三毛五,炫耀了老半天,他儿子从媳妇娘家回来就一直说那个亲戚把烟别在耳朵上,也不抽,就是嘚瑟。
想了想,他也从兜里又摸出一根,别在耳后。
眨眼到了十点半,平时做点什么总觉得时间太快了,他们在厨房出菜不赢就觉得时间飙走,好在顾财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十二道热菜有序下锅,炒好的盛到大木盆里,先用木盖子盖上。
旁边的菜碗一沓一沓,等到了吉时,绪阿爷主婚说了好话,新人拜完堂就得上菜了。
顾宝也累瘫了,和人打招呼脸都笑僵了,从七点多开始到现在十点多陆续有大人带着小娃娃过来,还有些他甚至觉得有些脸生,当时就觉得完了。
他赶紧跑去厨房,手扒着门框,探进去半个脑袋:“哥,六十八桌的菜可能不够,我看有些人好像不是咱们生产队的。”
顾财一愣,“都上了情?”
顾宝点头,“他们自己报的名字。”
那这也不是过来蹭吃的呀,顾财忍不住学他大哥的招牌动作,挠头,结果挠到了毛巾。
“这样,你赶紧去堂屋找爹和大哥,大哥认识的人多,估计是冲着他来的,你让他去接待吧,叫上雄娃和援朝赶紧去堂屋旁边的屋子支两个圆桌,能坐多少坐多少。”
“好嘞,我现在就去!”
烧火的顾铁锤站起来趴在木窗上往外看了一眼,平时空旷的院子挤满了人,他问:“粮食够不够,不够我回去拉两车过来。”
“够!就是还得继续蒸,蒸笼不够。”顾家的粮食多,他们家人口多,赚工分的人多分到的口粮也多,不过这一次酒席下来,顾家几十口人得勒紧裤腰带吃两个月的麦麸馍馍了。
“我回去取。”顾铁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对侄子说:“你安心炒菜,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别耽误了上菜时辰。”
“好,小叔你把卫国他们叫上。”
“知道。”
好在顾家男人多,都是青壮劳动力,要做点什么体力活四五个汉子就围过来了,他们从顾铁石家搬了两个大蒸笼回来,又拿了几个木盆。
装菜打饭的盆肯定不够。
顾金本来在堂屋和社员们聊天打屁,听弟弟说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人,他快步往门口走:“你三哥怎么说?菜够不够?”
“三哥说咱们家的人先不吃,把客人们招待好咱们晚点吃。”
顾家人不上桌又能空出很多饭菜。
“行,你去跟大伯说一声,他们这些长辈必须上桌,咱们堂兄弟和侄子们就先忍忍,晚上自己再弄一顿。”
农村摆席一般都是只有中午这餐,晚上会把亲戚喊过来继续热闹热闹把中午剩下的菜继续吃完。
“我知道,哥赶紧去吧。”
顾宝着急忙慌往厨房跑,顾金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往院子里走。
按理说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熟人都到了也就四百来人吧,小娃不算,一般都是两个大人两个小娃坐一条板凳。
或者娃娃自己站着吃,他们不咋占座位。
今天能来这么多人他实在是没想到,两个村的每户都来了人。
“老大。”顾家大伯喊他,“你过来看看情数。”
顾金看着满院子的人也懵,忽然认不出来哪些是生面孔,正好顾家大伯这声喊让他回了神。
“你来看看,”顾家大伯也有些头疼,“这个本子都快写满了,光是情数就有一千多了,还不包括咱们顾家人的。”
一户两块,五百户一千,来上情的显然不止五百人。
顾金压低了声音,茫然道:“大爷爷,您能认出不是咱们村的那些人是哪来的不?”
“你自己看看吧。”顾家大伯干脆把人情薄给他。
“谢长河,谢远……”他忽然明悟,哭笑不得:“红旗生产队的啊?”他们生产队也是两个村子,村民大多姓谢,一个老祖宗下来的。
“可不嘛,幸好随礼备的多。”顾家大伯摇头,“你也别找了,他们上完情就走了,说就是来沾沾喜气。”其实就是推辞,知道顾家没备这么多饭菜。
顾金拿着人情薄,只觉得格外沉甸。
秦武走过来,“刚才红旗生产队的大队长还有红星生产队的大队长都来了,就留了礼金,让我跟你道声喜。”
“憨子?”见他半天没说话,秦武抽开他手里的人情薄,“人家这是感谢你捎上他们搞蓄电站呢,刚才红旗生产队的大队长问我,是不是要搞砖窑,问能不能带上他们一起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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