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的同志和他们来往也密切,对顾金和秦武非常了解,这搭档俩让他们在别的公社面前扬眉吐气,顾金这人看起来比较老实,秦武嘛,暴脾气。
好几次跟公社领导拍桌子,就是头犟驴。
不过老同志心是好的,全心全意为了社员,就是嘴巴不饶人。
十来个人算到差不多凌晨两点,账目才算到一半,斯文同志说:“周书记,目前算过的账没问题,每一笔出入都有记载,大队部的电费也清清楚楚,这里有个两毛钱我看不懂是哪项收入。”
按理说大队部只有支出,不应该有收入。
算盘脖子上挂了个大算盘,走起路来啪啦作响,他走到斯文同志的身后问:“哪儿?”
斯文同志指给他看,他瞄了一眼然后哦了一声,“这是秦书记和顾队长因为粮食的事吵架,秦书记砸烂一个搪瓷杯,自掏腰包补上了。”
公社领导忍不住笑了,也补充道:“老秦同志就是这么个脾气……”
这个收入清楚了,斯文同志也没什么好问的,一个搪瓷杯都清清楚楚,他们不禁汗颜。
旁边的黑衣领导见顾宝打着哈欠,“你们要不先回去睡觉吧?我们留在这里就行。”
顾金看了眼顾宝,说:“你回去跟爹娘报个信,让他们别担心早点睡,阿岱……”
“我在这陪您。”没等他说完,楚岱笑着道。
“好。”顾金也不推辞,让顾宝先回去了。
秦武哈欠连天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顾金拉着楚岱坐在他旁边,和女婿小声嘀咕:“你是不知道这个猛子,仗着他家小黎要嫁给你小叔了,硬要我也管他叫叔。”
见他不怎么在意省城来查的事,楚岱笑着和他说家常,聊了些在岛上的事。
事关女儿还有小儿子,顾金听得很认真。
就这么到了五点多,天边云层涌出一道微光,外面厚厚的积雪映得天光大亮。
斯文同志还有其余的人都如释重负,合上账本:“顾队长和秦书记说的没错,账目都清楚到每一厘钱,关于中药材和砖窑水泥的收入一部分留着年终决算给社员们换工分,其余大部分通过公社交给了地方财政部用来支援本地部队,这里有财政部开的条子,公章是真的。”
他都觉得惊奇,很少有账这么经得起查的,忍不住看了眼脖子上挂着算盘抱着胳膊缩在角落打瞌睡的大队会计,真是个人才啊。
其他人把账本整理好,感慨道:“无敌生产队真是了不得,每年公粮不仅没有拖欠,还多交了两万五千斤粮食。”
顾金一直没睡,他嘿嘿搓着手笑道:“我们粮食够吃就行,剩下的就交给粮食局由他们分配去部队,子弟兵在前面打仗,我们不能让同志们饿着肚子嘛。”
特别是近两年有些地方干旱,别说民众,部队也是紧衣缩食,现在边城还在打仗,他们宁愿自己少吃也不能让战士们饿着肚子,这些都是和社员们商量过举手表决的,大家都同意了。
黑衣中山装领导站起来,一脸郑重跟他握了握手:“顾队长,你思想觉悟很高。”看了眼他旁边身姿笔直眼神清明的男人,又说:“也难怪教出这么好的孩子们。”
“应该的。”顾金还是憨憨笑,脚却不动声色踩了下秦武。
秦武呲牙咧嘴,嘟嘟囔囔抹了把脸从桌上起来。
都查清楚了,顾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公社两个同志却同时长出一口浊气。
好在顾金和秦武是真的一心为公,不然今天大队部还有公社的人得一锅端。
送省城的人到了村口,黑衣领导深深看了眼村口景象,说:“你们做得很好啊,给生产队和其它公社甚至是省城都带了个好头,集体经济如火如荼,带着社员们吃饱穿暖还能反过来支援国家,好样的,我回去会向中央写一份详细报告,向全国各地推广无敌生产队的集体经济模式。”
顾金只是憨憨挠头:“麻烦领导们这么远来走一趟了,要不留下来吃了早饭再走吧?您放心绝对不是贿赂。”
在场所有中山装同志都笑了,就连公安也咧开嘴。
“不用了,我们去镇上招待所就好。”
见公社两个同志踩着自行车过来了,中山装的领导拍拍顾金的肩膀:“好好干,为国家添砖加瓦多出份力。”
顾金实话实话:“其实我去年就想退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村民们恶狠狠道:“想都别想,领导顾队长说笑呢,他说这辈子都要贡献给国家贡献给公社贡献给生产队。”
顾金:“……”
黑衣领导和旁边的的同志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两辆挂着省城牌的黑色轿车消失在茫茫雪色中,公社的同志们也踩着自行车往前追,坐在后座的同志双手扒着前座还不忘回头大声叮嘱:“老顾你们下个月年底决算的报告别忘了交上来啊~”
剩下的话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