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然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涌而来,尤运和十四爷都立即转头向后看去。
只见几个华服公子骑着快马正对着他们冲来,为首之人扬着马鞭,嘴里高声喊道:“快让开!都给小爷靠边!”
尤运皱了眉头,在这样人流拥挤的长街上纵马,可是很容易便出事的。
他牵着马绳往路边上移,十四爷正觉得那高声嚷嚷的人有几分眼熟,想要再看几眼,却被尤运拉到边上。
“你杵在哪儿做什么?!不要命啦!”尤运粗声粗气道。
十四爷只好挪开目光。
那几个华服公子一路往前,马蹄嘚嘚的响,许多行人都来不及躲避,呼啦地往路边跑。
“快让快让!”最前面那人一路喊着,他也是冲的最急的那个。
忽地——只听得这人“吁”的一声急急勒住缰绳,马头被他提到半空,四只马蹄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他身后的人连忙凑上去,嘴里说着:“怎么了五格?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被称作五格的人颤抖着手,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
他身后人定睛一瞧,只见五格的马头前倒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双目圆睁神色惊恐,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五、五格,你不会把人撞死了吧?”那人声音发抖。
“别乱说,”五格神色大变,连忙打断他,“这人是自己跑到我马下的,谁知道他怎么就倒下了?”
这马前倒了一位老人,周围人群哗地涌上去,对着五格指指点点,不少人面露不忍,但没一个走上去。
尤运和十四爷在人群外面,发现出事了,仗着身高优势挤到前面。
抬眼瞧见那老大爷僵直着躺在地上,旁边没一个人站出来,尤运当即走上前去,十四爷拦都没拦住。
尤运伸手探向那老大爷鼻翼下方,垂眸感受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
一看他这反应,人群瞬间炸开。
“真死了啊?这是街口的老明头,日日在这街上来回悠达。”
“……这也是可怜,谁能想到会被马撞死?”
“这得报官吧,都出人命了,可不是小事儿!”
“那是,这不管是什么爷,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马背上的五格听到这些话,脸色倏地煞白,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撞死个人,偏偏这个老头不长眼,往他马蹄上冲,这般瞎了眼的人,又这么老了,本就该死!他有什么错!
他才不要去官府,不能认这桩罪,就算最后不用坐牢,他阿玛也会打死他的!
五格这时将目光定在尤运身上,脑子里忽地划过一个念头。
他当即抬手指着尤运,大喊道:“你方才对这老伯做了什么?!我亲眼看到你碰了他一下,这老伯就没气了,你这个shā • rén凶手!”
尤运万万没料到这纵马者竟倒打一耙,他立即抬头高声道:“你这是栽赃陷害,我根本没有碰这老伯,方才我站到这里,老伯就已经没气了!他是死在你的马下,是你纵马的错!”
“谁能证明?啊!”五格忽地转头去问他那些狐朋狗友,“你们说,方才是不是看到这人推了老伯,是不是他害死的老伯?”
后面几人愣住片刻,紧接着纷纷点头。
“对!就是他干的,我亲眼看到了。”有位公子哥带头喊道,其他人连忙附和。
“还有你们,是不是也看到了?”五格目光凶狠,扫了人群一圈,站在路旁的百姓被他狰狞的面孔吓得一哆嗦,全都往后缩。
倒是没一个人站出来帮尤运说话。
尤运依然站得笔直,神情丝毫不惧:“你说这些都无用。只要来个大夫验明老伯的死因,我的嫌疑自然能够洗清。你喊得再大声,也无法改变你撞死人的事实。”
五格被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弄得更加愤怒:“好!你不认罪,我就让官府来审你,看你还敢不敢狡辩!”
只要进了官府,他就有办法逼这人认罪,黑的也能给他说成白的。
五格直接雇了两个人把老伯抬到木板上,押着尤运就要往顺天府走。
眼瞧着尤运被人带走,隐在人群中的十四爷就待不住了。
“这个五格,撞了人还想拖替死鬼,谁给他的胆子?!”他想要抬腿跟上,但仔细想想,五格是四嫂的弟弟,尤运是小四嫂的弟弟,他这样冲上去,岂不是和他们搅到一起去了?
十四爷顿住半晌,终究还是道:“不管了,哪怕就是四哥嫌我多管闲事,我也要把黑小子保下来,不能让五格颠倒黑白!”
他牵过自己的马,快速朝顺天府跑去。
*
顺天府尹施世纶坐于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台下一左一右两个年轻人。
他先指向五格:“你说你在上街驭马,这老伯故意冲到你马前然后倒下,原本还好好的,结果被这人伸手碰了,就没气了是吗?”
五格望着这个新上任的顺天府尹,心里有点打鼓。他摸不清这位施大人的做派,希望施世纶是个识趣的。
“是的,不仅我瞧见了,他们也都看见了。”五格指着台下的人,都是被他拉来作证的朋友。
“那你呢?”施世纶转头看向尤运。
“回大人的话,这位老伯在我走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我也没有碰过老伯身上其他地方。至于这老伯是被马撞死的,还是被吓死的,我不清楚,还望大人明察。”
施世纶颔首示意自己明白,另一边五格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口:“明明是你推了老伯,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谁都知道,摔倒的老人不能轻易挪动,你不等大夫前来,直接害死了老伯,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对,我们都瞧见了!”五格那群朋友大声喊道。
施世纶眉心一拧,声音不怒自威:“堂上不准喧哗吵闹!”
一群怂包瞬间闭了嘴。
“来人,将老伯带下去验伤。”施世纶开口道。
这两人各据一词,想要查明很容易,只需看看老伯身上的伤口,便能轻而易举看出谁是凶手。
五格顿时急了,他没料到这顺天府尹这般负责,要是现在验伤,那黑小子的嫌疑不就瞬间洗清了吗?
“大人这是做什么?老伯人都已经没了,您还让人动他的尸体,岂不是让老伯走的不安心吗?”五格慌乱中说道,“如今这朝堂上都是人证,您还犹豫什么,快些定夺吧,快判他的罪!”
施世纶闻言,审视地看向五格,沉声道:“判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在,你所说的人证,都是你的友人,这样的口供算不得数。”
“你这人!”五格看他油盐不进,越发着急,“我都把凶手压在你面前了,你都不抓人,小心我回头告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让人摘了你的顶戴!”
尤运听到这话都惊了,顺天府尹可是正儿八经的三品朝廷命官,这人一言不合就要撤顺天府尹的官,这是得多大口气啊!
“本官恪尽职守按律行事,行的端立得正,你大可去告,不过你今天能不能走出这顺天府,还是未知之数。”施世纶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叫仵作来,验尸。”
“不能验不能验!”五格慌得都要扑到那老伯的尸体上了,他嘴上冲施世纶大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阿玛是侍卫内大臣,我姐姐是四福晋,你要是敢验尸,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尤运闻言,蓦地转头盯着五格,五格被他黑沉的眼神看得后脊发凉。
“你、你看什么?!”五格色厉内荏道。
尤运暗地攥紧手心,眼前这人的姐姐是四福晋,那就是他大姐姐的主母,若是这人今日被关押,那四福晋会不会迁怒他姐姐?
他得想想法子,既要让这人伏法,也不能牵连到姐姐。
施世纶神色愠怒,抬手要叫人将五格搬开。
正当这时,忽有堂下传话的跑到施世纶面前道:“大人,十四爷来了。”
“十四爷?是十四贝勒?”施世纶问道。
那人点点头,施世纶见状神情越发严肃。谁不知道十四爷是四爷的同胞兄弟,如今四福晋的弟弟犯了事,他跑到顺天府来,恐怕要从中作梗,护下五格。
施世纶倒不怕十四爷,只是觉得麻烦,让人将十四爷好生请进来。
尤运在台下听得清清楚楚,手心更是汗湿一片。
这shā • rén凶手的救兵来了,他得再想想办法,好好会会那个十四爷,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