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点40分我回到酒楼楼下,给丞宝绪打电话,没人接。我不知道丞宝绪是不是已经走了,正想下车想偷偷溜进酒楼,遥遥看见丞宝绪和人并肩正往外走,我打灯朝她闪了一下,她一眼就看见了,朝我微微使了一个眼色,我理解是让我开远点。
我把车停在距离酒楼不远的一个小面店门前,等了一会儿,从倒后镜看见丞宝绪从的士上下来了。
我笑眯眯下了车给她拉开车门,她看了我一会儿,拍着车耳朵说:“你老实说,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说:“这不是我的车,我借的。”
“男友的?”丞宝绪上了车,又问:“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公务员仔一个。”我不想说这个话题,不想和丞宝绪涉及任何有关现实的话题。
“多普通,他爸是干什么的?”
我笑道:“你还吃得下吗?我们去吃砂锅粥……”
“吃不下。”丞宝绪有点扫兴。
我说:“吃不下,我们散散步再去吃。”
丞宝绪说:“你跟我讲讲你读书时的事吧……”
我握着方向盘,想了一会儿,说:“有次我在操场上排队做操,飞来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蝴蝶……“我张开手,比划了一下,拾起她的手道:“就和你手这么大……”
丞宝绪乖顺地张着五指,我回忆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追着我,我朋友赶也不走,我怕虫子,我朋友就拉着我跑,然后……”我低头哼哼笑了。
“然后什么?”丞宝绪问。
我笑说:“我狠狠摔了一跤……狗吃屎的姿势。”
丞宝绪没说话,我撇嘴道:“好多事,看清了其实并不可怕,自己的恐惧才可怕……”
车里没有灯,紫蓝色的光映着丞宝绪的脸,像个精致冷艳的艺术品。
丞宝绪问我:“那你克服了吗?你的恐惧?”我把丞宝绪的手轻轻放回她的腿上,打趣说:“只怪那玩意儿太丑了,我喜欢漂亮的东西,漂亮的。”
丞宝绪愣了愣,吭哧笑道:“你这叫——色胆包天。”
那天夜里,我和丞宝绪沿着江一直走,我忘了都说了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我跟丞宝绪并不熟,我们对彼此一无所知,我们只是,在一团莫名下愿意同行一段又一段的两个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