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宝绪说:“你这人真损!”
我笑得更开心了,丞宝绪忽然问:“那真的你喜欢吗?”
这句话拿出来分析是句不通的病句,我却理解了。
我问:“你渴吗?”
丞宝绪没答应,我说:“你不知道我三年怎么过的,我们这个学校啊!什么饮料也没有!你想喝什么可乐,汽水,没有的!除了甘蔗汁就是甘蔗汁!管你喜不喜欢,夏天冰的就是这个!”
“那呢?”
丞宝绪的意思是,所以我们怎么应对了,我说:“女生宿舍的一楼高处开了一个窗子,里面住着一对夫妇,卖些饮料泡面什么的。”
丞宝绪赞赏一笑,“我说,要不要去看看我的老师?我很尊敬的一位先生。”因为借口要看老师这才被通融放行,俨然成了我们本次游览的目的。
丞宝绪有些迟疑,“你怎么和人家说我啊?”
“朋友?”
丞宝绪说:“我饿了。”
我微笑说:“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吃完饭,喝过药后不一会儿,我就开始昏昏欲睡。丞宝绪说开车送我回家,让我在车上眯一会儿,到家她叫我。
我挣扎在生物性的边缘,强撑着和丞宝绪东一句西一句地谈笑,丞宝绪说:“你睡吧。我等你睡好了,教我怎么用那个望远镜。”
我一心不愿丞宝绪走,却忘了家中有些不宜见人的书籍——像是日本原本就是情丨色大国,很多漂亮唯美的女同主题浮世绘。
当时头昏脑涨,把这一茬早忘到洼爪国去了。
我躺在床上,对丞宝绪说:“你要困,也可以去客房睡一会。”
丞宝绪坐在床头,捡起我床头的两支郁金香花苞,把玩着道:“嗯,你只管睡,我找人搬东西的时候会让他们尽量小声点的!”
我把指轻轻点着丞宝绪的腿,人像泡在海浪里,一起一伏朦朦胧胧的。
好一会儿,丞宝绪问:“你笑什么?”
因为她问得像悄悄话,我也就答得像悄悄话。
“这种感觉,就像喝醉了……”我说。
“你这种人,最容易成瘾了……”
听说过有人感冒药成瘾,懂得如何配搭,想方设法地追求飘飘然。
我轻轻唤了她一声,她答:“赶紧睡吧!”
我说:“你要不介意,我床上还有位置……你困不困?”
丞宝绪背对着我想了一会儿,脱了鞋子,钻进被子,安静平躺在我身旁,“现在睡吧。”
她两只手紧紧捏着被子,我笑着把下巴落在她肩上,闭着眼悄声问:“宝绪……你是从哪儿来的?”
丞宝绪没理解我的意思,很诚实地答道:“北京……一个,家风很严厉的家庭。”
针对这句话,那时我并没有想得太远,我好玩,受制于个性,爱追求新鲜刺激而美丽的东西,我告诉她:“我可以带你逃跑……”我认为丞宝绪不像生人,像个从林子来的,带着仙气的女妖。我像被她施了法术,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如果我说,丞宝绪是为了我学做饭,那么她一定不肯承认。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溅过一滴油,留下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痕迹,为此我常常打趣说:“太棒了!戒指也省了。”
我醒来的时候,桌上放着几碟小菜,丞宝绪煮了白粥,她说:“你不像过日子的,一个女孩子,家里没有米,却有一大堆酒。”
外面天色已经晚了,树影和风在灯下宛如彩色的剪影。我堵着的鼻子因为坐起来,通了半边,我感到了无比的安逸与舒适,又恨自己错过了一大段好时光。
我喝着粥,“菜你做的?这么好手艺……”
丞宝绪说:“粥我做的,菜我买的。”
“你出去了?你没钥匙啊……”
丞宝绪说:“我有魔法!”
我忘了丞宝绪有人可用,她毕竟是个实实在在有家有底的人,不是个无牵无挂的女妖。
我嘴里没有味道,笑着喝粥,不忘送上夸赞。
丞宝绪看我吃了一会儿,才迟迟说:“你家里……都放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我咬着勺子,想起那些浮世绘,尴尬说:“你怎么翻人东西还不打自招?”
丞宝绪说:“你不是说你写过剧本,我想看看。”
“不在这里,在我妈家。”
丞宝绪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那些画,你常看吗?”
我笑了,说:“浮世嘛……本意就是说的生死轮回和人世的虚无缥缈。人间百态于浮世,艺术。”我又解嘲说:“我还有一套金丨瓶丨梅绘本呢……都是藏书,看得很少。”
丞宝绪面色严肃,说:“怎么什么事,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变正直正义了?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我感到丞宝绪像是有些生气了,定住了动作,丞宝绪说:“我不喜欢冲动做决定,跟你在一起却做了很多冲动的事。我需要时间想一想。这个就是我今天想和你说的。”
我“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喝粥。我宛若坐在了一处悬空的空间,周围的一切美景都在剥落,幻象消失,只剩下呛人的烟尘。
丞宝绪拾起身,“我要回去了。你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