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小找了一个干净的脸盆,装满水,将虾和河蚌一起倒进去,就等河蚌吐干净泥沙,今天晚上可以煮冬瓜河蚌汤。
妈妈和外婆上工之前将粥和饭菜放在大锅里,她想吃的话直接揭开锅盖就可以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活动了一下身子,肚子饿得快,她觉得这萝卜干配着番薯粥又清甜又好吃,一不小心又吃多了。
吃完粥,擦干净脸蛋,就去睡觉了。
春困秋乏,人生难免——她这么安慰自己的。
以前做社畜,被甲方爸爸搓磨得生不如死时,天天想着要过上吃完睡睡完吃的幸福生活,想不到现在提前享受到了。
她睡得香甜,韩宁却没有这么自在。
他刚回到家,恰好阿婆王梅香担着水桶准备到井头挑水。
他连忙将扁担抢下来:“这种事我来就好,刚刚弄了一些虾回来,阿婆你帮忙炒了吃。”
王梅香接过小水桶,眯着眼睛看了看,说:“这么大只,有的还有膏,还真不错。”
韩宁黝黑的眼睛往挂着红花布帘子的房间看去:“她不在家吗?”
王梅香提着小水桶到天井放下来,准备到自家地里掐一把青葱来炒虾,听孙子这么问,便说:“不在,说是要去上工,吃完就出门了。”
韩宁说:“哦。”
王梅香又说:“我看她这几天老往县城里面跑,忙到天黑才回来,大概在我们家也留不到多少日了。”
“我听说县城里的知青,有门路的已经回去了。”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一边和阿婆说,一边不经意看过饭桌旁边的小桌子。
那个位置原本用来放土地神神位,但后来破四旧,就只剩下常年被烟熏火燎的一扇墙,再后来他爸爸去世,阿婆便在这里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爸爸的旧照。
至于妈妈,因为去世太早了,没能来得及留下照片。
“一旦有人走,人心就散啦,我们这儿穷到只剩下裤头,有什么能留得住他们的。”王阿婆感叹说。
“心不在这里,怎么都会走的,”韩宁安慰她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赚钱养你了。”
王阿婆不以为意:“你才几岁啊,就想着养家,我手上还有钱,不用你养。”
韩宁说:“你看杨秋月都已经下田干活了——”
“杨秋月她妈是什么人,不把女儿当人的。”王阿婆老眼眯了起来。
“爸爸的抚恤金就这么多,钱是越用越少的,总不能靠着这些钱过日子,”韩宁说,“陈军前两天找我,说他有门路进修船厂,我打算过两天和他一起去看看。”
王阿婆有点疑虑:“县城里面的工这么缺人吗,修船厂的工作应该很抢手才对,怎么会轮到你们去呢?”
韩宁说:“听说又苦又累,才没几个人去,刚好益了我们这些村里出来的。”
“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再苦再累,有晒着日头耕田那么苦那么累吗,况且还是一份吃公家饭的工。”见韩宁说得言之凿凿的,王阿婆听着放下心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韩宁便担着水桶去井头,王阿婆看着他比同龄人还要高挑却更加显得瘦削的身影,眼里慢慢涌上泪水,沿着沟壑纵横的脸流淌下来。
她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来到小桌子前面低声说:“宝良,你要保佑你儿子这次去县城找工顺顺利利的,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我一个老太婆,没有见识,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他跟着别人出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