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刚出了棠京城三百里,脱离了京都外修得宽敞整齐的官道,他就被马车颠了个七荤八素。
谢恒生性好强,又想着若以一己之身拖慢队伍行程,前后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只怕棠京城中又要生些事端,因此并不叫苦,只每日让随行太医煎些汤药服下,权做缓和。
这日已快至南疆边城,谢恒刚一下了辇车,便快步进了歇宿所用的当地富绅宅院。房门一关,他就歪在临时放置好的软塌上不动弹了。
云昼只慢了两步进来,见状皱眉道:“殿下可还要宣太医瞧瞧?”
谢恒摆了摆手,刚要说话,就有内监来禀告:“殿下,定国公来问安。”
秦烨踏入卧寝之时,已有宫人四下洒扫,有不相熟的小太监端来热水,云昼正愁眉苦脸的给太子擦去脸上风尘。
他抬头朝太子望去,只觉心头一颤。
这一路前后不过两月功夫,太子早前数月精心调养的成果只怕是废了,原本合身的冕服都空荡了一截,俊美风流的面容上难得的显出几分孱弱来。
似是见着他来,太子总不好再躺着,于是侧目示意了云昼一眼,云昼连忙去扶。
秦烨抿了抿唇,大步上前帮着扶了太子起来,自己也在小太监搬来的软凳上落了座。
“殿下一路疲惫,如今已左不过还有两三日脚程便到明郡,咱们大可以走得慢些,左右让那代总督杨崇提前来接就是。”
秦烨扶人时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眼前人的手腕,只在一片细腻中觉出点比自己低出不少的温度来,心下抽的有些紧。
谢恒揉了揉眉心,不在意的道:“都走了两个月了,也不在意这两三日的,照旧吧。”
秦烨就更不好受了。
他一向自以为生性倔强不爱受人管束,可真要与眼前这人同行了这一路才知道,这人比他主意还大。
明明身子撑不住,却也不肯要别人来迁就他,白天在车辇上颠了个七荤八素,晚上喝了汤药还要爬起来看折子,浑似一天不看诸率卫递上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书,天就会塌了一样。
他眼睁睁看着这人一点点瘦了下去,眼瞧着就快比头一次递婚书时还消瘦了。
秦烨想了想,还是道:“臣家中祖传有一门内功修行之法,这十数日间臣改了几处,将其刚猛难修之处删去,若能坚持修习,想来能助体弱之人强身健体。”
谢恒靠在榻上愣了愣神。
他知道书里曾写秦烨武功天下无双,也知道书中是存在所谓内力轻功这一档子事的。
但在他的观念中,这种武功高手的形成,要不是从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是坠落悬崖偶得秘籍。
练内功?谢恒想都没想过。
回过神来的谢恒有些动心,却还是笑着摇摇头:“既是家传功法,想必珍稀难得,如何传授也有讲究。孤不过路途颠簸才致如此,就不劳定国公费心了。”
秦烨眉头皱起,望着太子如秋水般的湛然双眸,心下惴惴。
这人实在太聪明了。
能拖到如今才提及此事,一来的确是他要修改心法中便于太子修行的几处关要,二来也是心下踌躇。
无他,祖训有言,这门内功非秦氏嫡系不可传。
自然,规矩也是人定的,他如今是秦家族长,若说族长夫人是秦氏嫡系,那倒也无可厚非。
至于还没过门的族长夫人……
秦烨咳了一声,避开谢恒的目光,一板一眼的十分正经的道:“虽有祖训传功时要谨慎为之,但献给君上,并不失礼,殿下勿忧。”
“不过……”他话锋一转,“殿下若觉得此物珍稀,不妨拿东西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