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起初存着相让的心思,结果连输了三局,第四局时面上绷不住放了句狠话,言道若再输便任太子处置,然后抖擞精神认真下棋。
结果……
幸亏那时惠帝身边的太监来了一趟通知太子赴宴,否则还不知如何收场。
秦烨干笑一声,神态没什么异样,宛如刚刚想起一样:“上次还欠了殿下一个赌约,可惜时间不够被宫宴打断了,今日正好再续上。”
谢恒挑着眉眼瞧他,问道:“一局定胜负?”
秦烨想点头,但半天没点下去。
半晌,他顶着太子灼灼的目光,做出思索的神色。
“三局两胜。”他说。
谢恒没忍住,哧笑了一声。
秦烨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也跟着挑起眉头,道:“那若是殿下输了,可怎么好?”
谢恒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回想起秦烨的棋艺,很是大度的一摆手:“煜之说什么就是什么。”
片刻后,膳桌上的碗碟被尽数撤了下去,两人移步到了摆好棋盘的坐塌旁各自坐下。
秦烨捻着棋子,心中所想与上次颇不相同。
上次他快要投子认输时,颇为恼恨自己一时莽撞轻易许诺,心想着太子本就心悦于自己,若是开口要些有的没的,可要怎么好?
这次他坐在这,想的却是,他若输了,太子会不会开口要些有的没的?
要是会,那可太好了。
他若赢了,又找太子要些什么?
这么一想,好像输赢都还不错?
快两个时辰后,随着一点烛花爆出的轻响声,秦烨瞧着眼前的棋局,颇有些郁结的投了子。
到底是哪个坊间传闻的太子自幼学棋不上心以致学艺不精?
荒谬!
秦烨有些郁闷的瞧着太子气定神闲理所当然的姿态,很是干脆的道:“说好了任由殿下处置,殿下说便是。”
他这样愿赌服输,倒让谢恒犯了难。
谢恒只是想起这人上次放了大话快要输棋时跑得贼快的模样,出言调侃而已。
真要寻个什么事情给秦烨做?
他蹙着眉头想了一会,俊美的面容染上几分苦劳的色彩,而后眼神一阵乱瞄,终于在看到桌案上一个描金彩绘的盒子后,眼神亮了一亮。
“煜之不如帮孤回封信吧。”
心下浮想联翩暗自紧张的秦烨:?
“回信?”秦烨掩去心底的莫名,问道,“不知是何人的信?”
谢恒伸手招了招,云昼连忙上前取了个盒子,打开后双手递到太子手中。
那信已然启封,却又被完完整整的放了回去,如此郑重的放在太子桌案上,来信之人定然身份贵重。
且不能敷衍。
谢恒拿出信笺递给秦烨,笑道:“母后的,孤想了许久都不知道怎么回,今日早些时候还为此头疼。”
秦烨本来已经将信接到手中,闻言将要展开的动作一顿。
皇后写给太子的信,他一个做外臣的,怎么能轻易看?遑论替太子回信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从奚城回来,太子待他似乎更加亲近了不少?
有种逐渐越界步步试探的感觉。
秦烨唇角不受控制的牵了一下,信却仍旧捏在手里,未曾展开。
他道:“殿下才给皇后娘娘和国舅写了信,这封信当不是回信吧?若非事涉端王,此信应当不难回,我岂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谢恒轻轻笑了一声,忍笑道:“无碍,此信与你息息相关,看看无妨。”
他顿了一下,又道:“回起来……也不是很轻易。”
息息相关?
秦烨实在想不通,深宫中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会给身在南疆的亲儿子写一封和他自己息息相关的信。
商量怎么笼络他?
没有道理啊。
怀着十二万分的疑惑,秦烨借着烛火一脸郑重地展开了信。
片刻后,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信纸是齐朝皇室专用的洒金宣纸,信上是一手很漂亮的簪花小楷,信尾还落了赵皇后的私印,应当不是伪造。
可这信上的内容……
怎么如此乱七八糟!
赵皇后说,她反复思量之下,还是觉得南疆荒僻,娇弱女子长途跋涉之下定然难捱,让太子珍惜枕边之人,切莫慢待。
更别再说什么“身强体健、苦不着”之余的混账话,要学着关切体谅一二。
赵皇后还说,太子年岁渐长,却迟迟未曾议亲,皇室久无后嗣实在不妥,无嫡子前妾室皆服避子汤的规矩可以先免了。皇嗣为重,想来未来的太子妃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不会介怀。
赵皇后最后嘱托,她左右思量,觉得宫女既然已经蒙了幸且身家清白,还是该给个名分才是,让太子将那宫女仔细带回来,一回宫便下旨册封。
一封信写了近三页纸,只用两句话问了太子身体如何可有不妥,连南疆的事情都没怎么问,全在关心这‘宫女’了,拳拳爱护之心几乎溢出纸页。
知道那个蒙了幸的宫女是谁的秦烨:……
怪不得太子发愁这信怎么回。
他看这封言辞恳切的信看得头皮发麻,已然可以想见太子初阅时是个什么表情,
想必很是精彩。
“煜之答应的事,应当说话算数?”谢恒撑着手肘打量着秦烨,见他脸上神情变幻完了,终于浮现出一点平静,才问道。
“算数……”秦烨闭了闭眼,应声道。
他又想了一下,心里逐渐有了计较,而后朝着扬起那张信纸,露出个笑来。
“臣怎么回,殿下都会原样寄回棠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