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他神情便知太子已然动摇,轻一颔首道:“怎么不可能?郭羡是在你主持朝政之时出的事,侍郎府记恨也在常理之中,且东宫与晋王府皆受挫,谁能最终获利不问可知。”
“端王身体弱,此事他未必知晓,或许是有小人借了他的势,不过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谢恒彻底明白了。
皇帝想把太子遇刺之事扣在端王头上,却也没想要他的命。
岳丈郭羡首当其中,或许判个郭家满门抄账株连九族,端王谢惟嘛,本不知情但被岳家牵累卷入刺杀储君之事,或许褫夺爵位贬为庶人。
这么一来,偌大一场祸事消弭无形。太子出气了,晋王保住了,朝中仍是一副互相制衡的景象,像是什么也未曾发生。
就是那位自诩能掌控一切的幕后之人莫名其妙的就被揪了出来,输得干干净净。
震惊于皇帝心思狠毒果决的太子手掌微攥,眼瞳里满是震惊与恍惚,半晌方才喃喃道:“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倒是儿臣想差了。”
他又有些不甘心似的:“不过,还是请三法司会审,才能将此事查得清楚明白。”
皇帝终于满意了。
太子或许信了,或许没怎么信,但只要心里有了这么个念头,细细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一切就再没什么阻碍了。
证据这种东西,造一造总能出来的。
皇帝浩浩荡荡的带着人走了,避在旁处的秦烨悄没声息的蹿了出来,打量着太子一脸恍惚的脸色,有点发愁。
他挨了上来,伸手理了理太子散乱的发丝:“陛下说什么了?殿下怎么如此发愁?”
谢恒伸手勾住他作妖的手,握在手心里,喃喃道:“没说什么,我就是在想,这事情怎么如此轻易?”
秦烨不知前因后果,纳闷道:“什么事情怎么如此轻易?”
“算计端王的事啊,”谢恒道,“我本想父皇定然接受不了晋王蒙上刺杀储君的罪名,或许三法司会一拖再拖,这次再由个和东宫牵扯不大的人出面,从蛛丝马迹中寻出点端王府的踪迹,或许顺坡下驴,便能将此事结结实实扣在端王身上。”
这是他原本的打算……也做好了时日长久的准备。
如今倒好,皇帝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太子不必说完,秦烨已然听懂了。
他反手勾住谢恒的手,怕太子为皇帝的薄情而心冷,宽慰道:“咱们这位陛下素来如此,既然得偿所愿,应当欢喜才是。”
“也是。”谢恒被他哄着,明明心里介怀的并不是这个,也懒得说明白,当真勾了勾嘴角。
心头一桩大事落地,纵然与预计中有所不同,还是有些隐隐的畅快。
秦烨望着他笑,又想些什么,意有所指的道“陛下归京,瞧着模样围在晋王府的人也该撤回来了,今日之后,这别苑可不能再这么热闹了吧?”
众人围着别苑是担忧京都动向,如今皇帝回京,事情重心自然有所转移。
谢恒点点头,他就笑得更开怀了,伸手搂住了眼前的人,埋首有些贪恋的嗅了一口。
谢恒被他一个动作折腾的面红耳赤,心下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又听这人在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既如此,咱们可以恢复从前了?不再这么收着敛着?”
——
皇帝回了宫里,又召来了刑部尚书。
“太子遇刺这事……你别老盯着晋王府了,往旁的地方查一查。”
陈子悦跪在阶下,一时实在想不明白皇帝说得这个旁的地方,是指哪儿。
皇帝躺在软塌上脸色不佳,见他一副意会不能又不敢瞎猜的神情,没什么兴味的摆摆手:“去查查郭侍郎府。”
郭侍郎……郭羡?
端王那个岳丈?
陈子悦身子一抖,根本不敢多想,忙不迭的应声去了。
惠帝目光沉沉的坐了一会,又召来了太医。
常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梁太医战战兢兢的拿完脉,跪在阶下说了一堆药理,这才道:“陛下是前些日子服用丹药过度,如今停了药,好生休养便是,须忌忧思多虑……”
这一堆废话皇帝这些日子已然听得多了,根本不入耳。
京中闹成这样,他怎么忌忧思多虑?
没听完便阖着眼眸的皇帝出了会神,连阶下的声音都觉得极为遥远,甚至感觉自己兀在梦中一般,骤然清醒过来之后才道:“你去定国公府瞧瞧。”
正打算继续规劝皇帝的梁太医身子一顿,不明白皇帝的心神怎么突然飘得这么远。
“去吧,仔细拿脉,瞧瞧他是不是当真病了,能不能起得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