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苟低头敛去眼中阴鸷。“多谢王爷。”
郑元明分兵去不过十几日光景,两边战局都已陷入胶着状态。
一面是饥如恶狼的叛军们,一面是分而守城的苍州与梁地。胜负好像就在差池之间,或是攻下城池,或是被迫撤退,结果即将摆在眼前。
鄢城里,胡天八月即飞雪,何况如今十月中旬,赵锡前一夜特意吩咐人在城墙上倒水,今日内外城墙皆已结冰,更加坚硬。
他登上城阙看,敌军又在吹鸣号角,黑压压人头攒动,显然是要再次发起进攻。守了大半月,鄢城城墙早已多处破损,壕沟中堆满了僵硬的尸体,如今城中多剩伤兵残将,连射箭都要省着射,弹尽粮绝,万般凄凉。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他心急如焚,却不能表露。
“王爷,这几日叛军攻势愈加凶猛,怕是要守不住。”
“守不住也得守,哪怕本王自尽,也决不能后退半步!”赵锡登楼远眺,却从无援兵出现。重重包围之下,连消息也难以传递进出,他只得凭猜测。“他们攻势越猛,就越说明他们心急,或许,朝廷大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可若是他们没来呢?”河清侍立在赵锡身侧,左眼纱布上渗着斑斑血迹。几日之前,他替赵锡挡下暗箭。
赵锡转过身,面色苍白,然而神色坚定。“他一定会来。”
即便他不来,这一座城,也并非为他而守。
赵锡抬头看天,今日正是十月十五,下元节。
武朝的下元节很热闹,会点天灯,放孔明灯,这一日的宁京,即便在夜里也明亮如昼,从高处看去,宁京坊市就是烟火人间。
郊外高山上,有无数的孔明灯被点燃,缓缓升起,漫天烛火映着人们的脸庞,承载着无数征人亲眷的祈念,蔚为壮观,远到紫禁城中都可看见,胜过满天星辰,更何况今夜月明星稀。
一个又一个孔明灯从指尖脱离,缓缓飞向高空,玉笙音寒,烟花在空中绽开,笼中烛火熏染着纸上墨字。
“信女宋陆氏,不愿我儿封侯拜相,只求他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