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点点头,苏拂更觉心如刀绞,当初她因生病将凉儿送到夏家祖母身边,本以为能得到不错的照顾,却没想到后来去接女儿的时候,夏凉瘦弱地如同一只小猫,一见她的大姑母更是头都不敢抬,她便知道她的女儿在家过的是什么生活了……她为什么非要与夏蕴和离,是为了她自己,更为了她的女儿,她不会再让她的女儿受一丝罪了。
第二天一早苏拂便在家里等着了,她没有让夏凉出来,夏凉自己却偷偷藏在内室,大约辰时末的时候,外面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客人到了,苏拂点点头,不一会儿就见一位大概四十多岁体态丰腴的妇人走了进来,正是夏凉的大姑母范夏氏。
夏姑母是夏家祖母的第一个女儿,比夏凉亲爹夏蕴足足大了十岁,十分得夏母疼爱,当初嫁的也是苏州当地有名的书香之家,进门之后更是生了两个儿子,日子不可谓不顺,只是没想到第二个儿子刚出生不久,她的夫婿就病死了,夏姑母过惯了顺风顺水的日子,突然之间成了寡妇,脾气就越来越不好了,与夫家时有争吵发生,夏母心疼自己的女儿,便接了夏姑母和外孙回娘家生活,那时正是苏拂生产伤了身子,夏蕴与夏母闹的厉害的时候,夏姑母本就不喜苏拂这个弟媳,那时更是常常在夏母面前添油加醋,说苏拂的坏话,更是趁苏拂不在时,对夏凉动辄打骂,所以相对于夏母这个婆婆,苏拂更厌恶这个大姑姐,本来是不打算见她的,奈何邹氏接了帖子,苏拂不好在侯府闹起来,只得迎了她进来。
数年不见,夏姑母已是老了许多,鬓间已有白发,只是眼角眉梢仍然透着精明,她慢慢走进来,只见屋内摆放之物件件皆为精品,而她曾经的弟媳正气势万千地坐在主座之上,面容一如往昔,见她进来都不带起身的,夏姑母心中就有几分不悦。
夏姑母站在正堂之中,挤出一张笑脸道:“以前你刚嫁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就想着你是个有福气的,能得到我弟弟那样的夫婿,没想到你后面的福气更大呢,如今竟成了侯府的夫人。”
苏拂无意与夏姑母寒暄,直接问道:“不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夏姑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她甩一甩手上的帕子,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那大儿峰儿,今年也参加春闱了,只是考试那天突然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只得了三甲的名次,不过我儿正年轻,这样的成绩也很不错了,母亲和弟弟知道以后也很是高兴呢。”
苏拂端起一盏茶慢慢饮了,“那就恭喜了。”
苏拂态度如此冷淡,是个人就该知道自己不被欢迎了,可夏姑母硬是忍了下来,接着说道:“我儿自是有才的,如今正是分配官职的关键时候,我觉得我儿当个县令也是可以的,奈何朝中没人,峰儿竟然被分到西北一个偏僻地方当什么主簿,这不是屈才了嘛?我从去年跟着峰儿入京,也是见了不少举人的,也没见多少比得上峰儿的,如今就因为没有关系就让峰儿去那穷乡僻壤,我是再不能甘心的。”
夏凉躲在后面听着,心道这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你一个同进士还想直接当县令,这不是痴心妄想嘛。
苏拂也作此想,她并不说话,屋中一时静了下来,夏姑母见苏拂不肯接话,心中大恨,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峰儿曾经也是给你叫过舅母的,这都是一家人呢,我听说你家侯爷在朝中是很有脸面的,你看你能不能跟侯爷说一说,给峰儿安排一个好差事啊,就算不能在京,也得去一个繁华的地儿啊”,她笑一笑,“你若是能帮了这一次,我和峰儿都感激你,而且峰儿好了,你以后也能有一个依靠不是。”
苏拂如果是个傻子,可能就信了夏姑母的话了,奈何她不是,她只是觉得好笑,眼前这个妇人以往欺负她,欺负她的女儿,她没有找她算账就够好了,如今她竟然还能厚着脸皮上门求自己给她办事,苏拂真觉得大开眼界了,她再次端起茶杯,淡淡道:“你想多了,朝堂上的事情我一个妇人不敢掺合,我家侯爷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安排什么差事,你找错人了。”
夏姑母脸上的笑容将要维持不住,却还是腆着一张脸说道:“我知道你有气,以往的事情也有我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这都是咱们大人间的事情了,峰儿那时候还小,她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看在我弟弟的面子上,帮帮他,行吗?”
“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嗯?”夏姑母的一句话让苏拂出离愤怒了,她站起身走到夏姑母跟前,一双美目似盈着滔天怒火,“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那凉儿呢?他帮着你小儿子把我凉儿关在小黑屋里一天一夜的事情你怎么不提了?他放狗追我家凉儿吓得她晚上不敢睡觉的事情你怎么不提了?你还想让你帮他,做梦!”
夏凉从来没有见到苏拂这么生气的样子,心中又酸又胀,而此时夏姑母的神色完全变了,她脸上不再露出讨好的笑容,反而是往旁边的圈椅上一坐,气焰嚣张,“我本来还想着好好给你说的,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抬举,你要是不帮我,咱们就去侯府老太太那里说说当年的事情怎么样?”
“什么事?”
夏姑母呵呵一笑,“就说说你当年为生夏凉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孩子的事吧,我想她老人家应该还不知道此事呢。”
苏拂的目光倏然一变,似一把利剑一般刺向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