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居是秦昭常来的地方,熟悉的很,一进门就带着夏凉往二楼最里面的包间走,楼里的伙计笑呵呵地跟随在侧,脆声说道:“世子这段时间可是没来了,咱们这儿可是添了不少新菜色呢,味道都不错,世子可要尝尝?”
秦昭看了夏凉一眼,这位正四处打量屋子呢,招招手让她过来,对着伙计道:“把你们这儿的好菜给这位姑娘说说,今儿她点。”
“好嘞”,伙计做这可是做惯的,嘴皮子溜溜的地给夏凉介绍起楼里的菜品甜点包括茶水来,种目十分繁多,而且这种酒楼起菜名也是十分含蓄,就讲究一个意境,比如说一个烤ru猪,人家就不叫这个名,人家叫琥珀汤盅,只因其烤出来的颜色金黄亮泽色如琥珀,一般人听到了还真猜不出来是什么菜,秦昭就觉得伙计说完之后夏凉要傻,没想到人家娇娇矜矜地往他对面一坐,一边给两人添茶,一边似是随意说道:“先来一道汤暖暖胃吧,就什锦蜜汤好了,再上个牡丹桂鱼、龙井虾仁、银芽鸡丝、素烩三鲜,牡丹桂鱼是你们的招牌菜自不必说,其它的,龙井虾仁所用的茶必要今年清明新采摘的,银芽鸡丝的豆芽拌炒之前加醋煸炒一下,烩三鲜里面放一点黄花菜,提鲜,至于甜品,就要枣泥山药糕和红豆糕,多放点料,我喜欢甜一点的呢”,夏凉说这话时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秦昭一眼。
夏凉一番话说完自己心里先得瑟的不行,她是对这一大堆的菜啊汤羹的不熟悉呀,但她熟悉秦昭啊,可不要忘了她上辈子是干什么的了,那是对秦昭从里到晚全方位无死角的了解啊,包括秦昭一些不太明显的喜好她都知道好不好?今天她点的这些菜可都是秦昭喜欢的,包括这些注意的点也都是贴着秦昭的心意说的,而且她还以自己的名义点了这两道秦昭最喜欢的甜点,这顿饭保准让他吃的舒心至极。
夏凉很得瑟,伙计也觉得很惊讶,哎呀,这还是个行家,吃的真是一个讲究啊,怪不得长的这么圆润呢,这姑娘以后可得嫁个有钱人家,否则夫家都养不起了。
秦昭也有点小惊奇,他不是惊奇夏凉对于菜品的了解,这个倒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大家公子小姐对于这些都能说上一两句的,他惊奇的是,这姑娘怎么就能全点了他喜欢的菜呢?是凑巧还是她刚好知道?可是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喜好也就贴身的墨玉青枝能知道一点,还是因为贴身跟着他才能看出来一点的,这位可没有贴身跟着他啊……
秦昭不动声色,轻轻抿一口茶,状似无意道:“怎么点这些菜啊?”
夏凉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粉儿认真的回答:“这些都是我喜欢的菜啊,特别是这两道甜点,我一个人能吃好多呢,只是”,她又做忧愁状,“我还小呢,娘亲交代我不能吃太过甜食,一是对牙齿不好,二是容易发胖,可我又不想浪费,怎么办呢?”
她看着纠结的不行,然后以商量的语气对秦昭道:“大哥,不如你多吃一些吧,你都是大人了,多吃一些也没关系的,就当是帮帮我,好不好?”
“这样啊”,秦昭放下茶杯,修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仿佛犹豫了好久,才答道:“好吧”,他脸上未见喜色,只是专注地望向窗檐上摆着的一盆茉莉,茉莉花已开,白色小花朵朵点缀于绿叶之间,清新淡雅,馥郁的花香亦随风飘入,充斥着整个房间,秦昭以前只觉得这味道太过浓重,不甚喜爱,今日倒不知怎的,只觉得这花香丝丝缕缕入了口鼻,甚是好闻。
两个人欢欢喜喜地用了一顿饭,走出酒楼之后,已是落日斜晖晚霞满天,墨玉牵来了马,却见秦昭并不上马,反倒是对着夏凉说道:“如今天渐暖,西城月桂巷那边的夜市也慢慢热闹起来,除了一些吃食以外,倒是会卖一些你们女孩儿家喜欢的东西,你可否要去转转?”
夏凉未语先笑,秦昭便知道她的意思了,对着身后的墨玉说道:“你们先回吧,不用跟着我们,晚一会儿我会带着姑娘回去的。”
墨玉答了一声“是”就走了,连带着把秦昭的马也带走了,秦昭招呼夏凉往前走,“夜市离此地也不算远,我们走着过去就当消食吧,况且你也该多动动了。”
“哼”,夏凉撅撅嘴,“那我要是走累了走不动了怎么办?你的马又被牵走了,我怎么回去啊?你背我吗?”
秦昭老神在在地往前走,悠悠然然地回答:“也好,我就当负重锻炼了,想必这一趟走回去,我的耐力又能精进不少。”
夏凉:……
月桂巷是一条很宽的巷子,地面上用三尺见方的青石板整整齐齐地铺就着,两侧各载一排桂花树,此处的桂花树历史悠久,均高可达五米,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尤其是到了金秋时节桂花开放的时候,其花香似能浸润一座城,让人陶醉其中,而此巷之所以称为月桂巷也有另一层意思,相传天上的神仙吴刚爱上了嫦娥,但神仙之间是不能有爱情的,故玉皇大帝惩罚吴刚在月上砍桂花树,因此桂花也有代表爱情的意思,而月桂巷这样一个又雅致又有情调的地方,自然就成了青年男女最喜欢的地方。
秦昭夏凉两人到时夜幕已然降临,天空不是完全的黑,而是层次不匀的蓝,深蓝墨蓝灰蓝,彼此相接过渡自然,还布满了一闪一闪的星,然而天空再亮,也比不上月桂巷的璀璨,两排的桂花树上挂着一排的灯笼,木作骨来纱作衣,上绘乘风而去的嫦娥,杏黄色的烛光尽情向外伸展着,照亮了每一棵树,照亮了整一条街,照出了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
夏凉一走进巷子就被两边摆着的小摊吸引了注意力,有卖绢花、首饰、手帕的,也有卖布偶、木雕、磨喝乐的,小吃自不必说,各种各样的都有,街道之上更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拿着竹筐卖花的,夏凉是一个摊子挨着一个摊子的看,而秦昭跟在身侧,双手背后不急不忙,似有着无尽的耐心。
两人来到一个捏糖人的摊子前面,不同于那些捏花捏草捏孙悟空猪八戒的,这个摊子主要捏人物,捏谁呢?就捏那些逛到这里的男男女女,照着你的样子捏一个,再照着我的样子捏一个,两人对视一眼,这朦胧含蓄的感情似乎就有了一个宣泄口,夏凉在旁边看了半天,觉得这老板的手艺还真是好的很呐,捏出的糖人惟妙惟肖,足有六七分像呢,秦昭看夏凉感兴趣,便问道:“要不要给你来一个?”
夏凉摇摇头,把秦昭拉到一边悄悄道:“我刚刚都看明白了,这个老板捏人都是捏全套的,我这么圆润,要是让她捏一个我,可不可着劲地上糖嘛,多费钱啊,再说了,让她捏一个我,我还能吃吗?总不至于我自己吃了我自己吧?让你吃,你敢吗?就算是不吃拿回家,天都热了,这糖人不都化了,我也不能看着我化成鬼样,多瘆人啊,是不是?所以咱只要看看就行。”
夏凉这理由充足的,秦昭都不知说什么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此时的风不冷不热,带着最适宜的温度吹来,只让人觉得一颗心都浸润在了温水中,四肢百骸都舒适起来,夏凉蹦蹦跳跳地走在前,不时转过头来看一眼秦昭,他整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似在光影中穿行,树枝斑驳的影子落在他的脸上,偶尔遮住了他的眼,亦或遮住了他的鼻,然而不变的是他眼中的光彩,那是暗影都消散不了的潋滟,灿灿然如仲春暖阳,飘飘乎如流光飞舞,夏凉心中一动,只觉得在这旖旎夜幕下,在这恬逸暖风中,这人的一张脸似乎也注入了绵绵情意,变得昳丽情长起来。
这月桂巷的环境可真是太迷惑人了,夏凉心里默默地感慨,连她都开始变得感性起来了。
夏凉的一腔小女儿情思还没有抒发完呢,突然觉得后腰一重,似是被人给撞了,她本是转过身来看着秦昭,这一被撞,整个人不由地向前扑来,而秦昭更是眼疾手快地伸开双臂来接,她便一下子扑倒了秦昭怀里,双手条件反射地抱紧了秦昭的腰,鼻梁亦是撞到了对方的胸膛之上。
夏凉不觉得鼻梁有多疼,只是觉得一股子的松针香扑鼻而来,明明是十分清淡的味道,此刻却很是霸道地充满了她的整个鼻腔,夏凉慢慢抬起头,望着上方的这张脸,手臂尚未松开,过了也不知是一瞬,还是一刻,她用自己的两只胖爪子绕着圈地摸了一遍秦昭的腰,啧啧道:“大哥,你的腰比我还细呢,平时是怎样维持的啊”,她说着又极其自然地后退一步,拍了拍自己腰间一圈外溢的肉肉,无奈道:“我的腰什么时候也能瘦成你这样的呢?”
秦昭没有说话,这时有一位妇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上前,一脸歉意对着夏凉道:“这位小姑娘没事吧,刚刚都是我家小孩走路不经心才撞到了你,真是对不起”,说着又要那男孩给夏凉道歉。
夏凉并不介意,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妇人就领着小孩子离开了,夏凉和秦昭也准备离开,风中却传来那个小孩的话语声,“那个姐姐好胖啊,我撞到了她竟然是她跌倒而不是我,真是不符合常理。”
夏凉心中那个恨啊,刚刚怎么就轻易放过他了呢,结果那小孩还是个话唠,“不过她身后的哥哥长的真好看,都是男人还长的那么白,不过我看到他耳朵变红了,就是刚刚搂住那个胖姐姐的时候,娘你说这是为什么啊?咱前门的柱子哥偷偷抱荷花姐的时候耳朵也红了呢,不仅耳朵红,脸也红,脖子也红……”
“闭嘴”,他娘终于受不了了。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他们还给我糖哄我不要说出去呢……”
母子俩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就没有了,夏凉在原地看着秦昭,嘿嘿一笑,“刚刚看到这小孩我倒想起来了,那个做糖人的手艺那么好,错过了就可惜了,不如我让他捏一个小男孩的模样拿回家送给瑞哥儿吧,他肯定喜欢的,嗯,就这么办。”
夏凉说完不等秦昭答应就又蹦蹦哒哒地跑过去了,秦昭并没有立即跟上,他慢慢抬起自己的两双手,手心朝上,或长或短的手纹在手心处纵横交错,依旧是往常的模样,不同的是,此时的每条脉络似被注入了炙热的力量,沿着手臂,顺着身躯,直往他的心脉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