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景接过之后,顾闲还在盯着他看,他只能先喝了一口。
“我冷了,想找你取取暖不行吗?”
过于轻软的声音稍不留神就会错过,谢云景顿住,放下啤酒罐看向顾闲时,后者却已经倚到露台的围栏上,目视着前方喝起了酒。
本以为顾闲是醉了才会那么柔软地跟他撒娇,然而他却是清醒的。
谢云景听见了自己胸腔里不受控制的咚咚声,并且心底仿佛落进了一片羽毛,又轻又软地挠得他从心底泛起一股酥痒。
“顾闲……”他走近顾闲,想和他靠在一起,却又见顾闲放下了抵在唇边的啤酒,稍稍低垂着头。
顾闲的嘴角带着笑意:“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过年了。”
谢云景心底的酥痒退去了。
十六岁,正是顾闲高二时的年纪。
顾闲拎着啤酒罐转了转:“十六岁的时候,我听到了顾乐瑜他妈跟我爸吵架。她哭诉我爸跟我妈结婚辜负了她,哭诉我爸让她的孩子成了私生子,哭诉我爸本该只有她生的顾乐瑜这一个孩子,顾家本该只有顾乐瑜这一个继承人。”
“她对我爸说,如果我爸不把我逐出家门,不完全断绝我的继承权,那我爸就是彻彻底底地对不起她,比起继续待着顾家承受屈辱,她宁可和我爸离婚,和顾乐瑜孤儿寡母一起去过清净日子。”
“然后呢?”
顾闲扬了扬嘴角,没有直接回答谢云景的问题,继续道:“虽然她装得温柔大方,像个好后妈,可是我知道,她从小就不喜欢我,明里暗里没少跟我爸提把我赶走的事。”
“我原以为,我爸是不会答应的,毕竟我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成绩也一直不错,很能给他长脸,不管是出于血缘还是面子,他都不至于放弃我。在我十六岁听到的那次哭诉之前,他也的确,一直都只是在这个问题上敷衍我那亲爱的后妈。”
“可是——”顾闲举起啤酒喝了一口。
虽然顾闲还没说完,但谢云景已经猜到了结果。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顾闲,满眼都是心疼,然而此刻顾闲的身上,却又散发着一股并不脆弱,也并不需要依靠的气势。
谢云景选择了尊重顾闲,继续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顾闲放下啤酒,眼神中多了一层空茫。
“可是啊,不知是我那亲爱的后妈日积月累的努力有了成果,还是这次的哭诉太过扎心,我爸,真的开始考虑起了把我赶出家门,甚至和我断绝关系当我不存在的事。”
谢云景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所以你高二开始不学好,是为了不被你爸赶走?”
“对。”顾闲的语气还是淡然,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口中谈论的都是别人的故事,“顾乐瑜他妈之所以容不下我,我爸之所以会被说动,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威胁太大,若干年后如果我要争顾家的家产,顾乐瑜肯定争不过我。”
优秀的成绩,卓越的能力,本该是让父母为自己骄傲的资本,然而在顾闲身上,这些却成了会让他流离失所的祸根。
谢云景和他针锋相对了那么多年,当然知道他也是骄傲的,他难以想象,在他面前从不低头的小孔雀,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才最终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顾闲……”他无法再只是倾听,伸手想要把人揽进怀里。
却又听见顾闲喊他:“谢云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