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镜驱车前往韩家老宅,此刻已是中午将过。
她的手机响了几声信息提示,她腾不出精力去看,匀速开车的同时一只手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方向盘,思忖着现在的情况。
没过几秒,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扫了一眼,眉心的结被温软的情意解开,不再忽略地用车载蓝牙接听。
她轻声笑问:“怎么了?”
对面的姜清宴:“沐欢姐把录音发给你一份了,这样可以省去你跟韩启鸣父母解释的时间。”
她悠悠点头,“嗯,挺好的。”
跟韩启鸣对峙的录音是录了全程的,这么一放给韩家长辈听,季沐欢钟情韩悠宁的事情同样随之见光。
季沐欢的魄力可见一斑,目的达成后便什么顾忌都抛诸脑后,何况现在她还怀了孕,这个孩子身上流着季家跟韩家的血。
韩启鸣非但不再是继承人的唯一人选,即便他没有犯下任何错,也不比这个孩子更值得重视。
司镜暗想着,左手拇指上的戒指悠闲地磕着方向盘。
电话里的姜清宴停顿片刻,失了真的声音加深着关切的浓度:“司镜,韩家的人怎么样我不管,我只要你平安。”
即使她们不在一个屋檐下,司镜也能够想象到这一刻姜清宴的神情。
如果是她们独处的时候,姜清宴一定是攥着她的袖子,或者捧着她的脸弱着声线满是依赖地和她,把她的心湖搅成一汪春水。
怀里空虚的感受陡然强烈,她语调柔缓又宠溺:“放心,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是小司猫。”
纵然担忧着,姜清宴也轻易被她一句话抚去大半忧虑,口吻轻柔了些:“最重要的是安全,忍不住挠人的时候想想我,千万不要过度反击。”
她不轻易动手,一动起手来手上就没把门,就跟刹车片失灵的大货车似的横冲直撞。
姜清宴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全和失控。
“知道啦,”司镜拉长着语调,趁着踩下刹车等候红绿灯专注地回答,“我叫了周屿带上几个好手过去汇合,不会不安全,也不会过度反击。
我还把林楠叫过去医院照顾你了,你吃个午饭睡个午觉,我就回来了。”
这安排滴水不漏,姜清宴打电话前若有十分的担忧,到了这一刻也只剩一两分了。
她终于在电话对面绽开笑容,声音轻柔地响着:“那我等你回来。”
“嗯。”司镜唇角不自觉地扬着。
电话挂断的同时绿灯亮起。
她的笑容未敛,眉宇间锐利已现,将手机拿过来调出拨号界面,按下三个数字:110。
几辆车在韩家老宅门口相聚,以司镜的车为首开进这偌大的宅子里。
昔日井井有条的宅子里乱作一团,佣人们都挤在主宅外面窃窃私语,对韩启鸣的尊称不时地被提起。
“韩先生这是怎么了,从没见过他这样……”
“是啊,还那么晦气的话,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韩先生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平时看他也没发过脾气,憋久了吧。”
“小司总来了!”
“快快,让开路!”
佣人们朝两边散开,司镜人未至气场先开,黑色呢子大衣掀开的衣角刮动冷冽的寒风,温醇的檀香被低温冻出强烈的压迫感。
她领着周屿和几个手下径直上了卧室的楼层,韩家两老都围在季沐欢的房间外愁眉不展,韩老太太更是泪眼模糊。
她脚步刚停,还没来得及问话,房间里就传来癫狂的喊声。
“在哪里……季沐欢你把她的东xī • zàng在哪里了!那是我的,给我的!”
“是我杀了她……不对,是你们杀了她!你们要害死我跟她,想要韩家的钱!”
房间里的男人时而怒吼时而迷茫,翻找的动静半点不停,从司镜的角度看进去,季沐欢的房间一片狼藉。
听到司镜踩着长靴的独特脚步声,韩家两老转身去看,韩老太太如同抓住了海面上救命的木板一般抓住她的手臂,哀怨道:“小镜啊,启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韩老爷子没出声,紧锁着司镜的视线透露出同样的疑问与感伤。
司镜冷眉冷眼,话意深远:“这也许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韩老爷子面色微沉,“小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司镜没答话,偏过头对身后的周屿:“带伯父伯母去楼下,把录音放一放。”
还没等周屿回答,房间里的男人听到动静,脚步狂乱地跑出来,见着司镜就两眼发红:“司镜!是你害了我们,是你!”
“全部退后!”
司镜厉声高喊,迎着韩启鸣疾步奔去,双手按在护栏上借力腾空而起,一条腿朝着他的脖子扫去,把他整个人掀翻下地。
她站稳后视线不离趴在地上哀嚎的韩启鸣,头也不回地对身后道:“周屿,把伯父伯母带下楼,快!”
“好!”周屿重重应声,“请两位先跟我下楼,录音里会解释今天的事情。”
两位老人却不愿挪动脚步,韩老太太更是声泪俱下,声声哭着“你到底是怎么了呀”,还想往韩启鸣的方向去。
“老爷子老太太,这可是出人命的事,对不住了!”
周屿脸上少见地显出冷色,干脆拽着他们快步离开,韩老太太哭声惨烈,回荡在这充满文雅气息的主宅里,久久不散。
韩启鸣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额角碎发凌乱,脸上青紫一片,整齐干净的西装被钩掉了一颗扣子,毛衣鼓起,衬衫领子歪歪斜斜。
他的力气被司镜打掉,可他的恨意却愈发盛烈,拖着蹒跚的脚步都要来追司镜。
司镜无意与他纠缠,拳脚直冲他的上半身,这高大的男人不得不扶向旁边的墙面,粗喘着气支撑自己如破旧玩偶般破败的身体。
司镜中途收了打势,掏出手机看时间。
时机紧迫,她不再管韩启鸣,脚步急急地下楼去到韩悠宁的房间,目标明确地拉开记忆中的那层抽屉。
刚把那个小盒子放进口袋,韩启鸣跌跌撞撞的动静就来到房间门口。
如果刚才的暴起只是从司镜家里带出来的残余,那么看到司镜在韩悠宁房间似乎翻找着东西的模样,他体内的余火才燃烧得彻底。
“你抢我的东西,我杀了你!”他瞳孔猛收,摸到门边的棍状挂衣架冲向司镜。
司镜敏锐地侧开身体,横生枝杈的挂衣架摔在桌面上,最尖锐的头部正戳在司镜刚才的位置。
她混乱间再看了一次时间,弯下腰躲开韩启鸣的拳头,侧滑到他的身后,双手拽住他的两条手臂向后折,一只腿蹬上他的后背借力,另一条腿重重一踹的同时松手。
韩启鸣被迫撞向墙面,眼眸里黑红弥漫,早已没有半分清明,他双臂撑起身体,握紧的拳头青筋暴突。
司镜松开手腕的纽扣和脖子一粒纽扣,脸上半是清醒半是狠厉。
正当她要把韩启鸣的攻势掐死在摇篮里时,周屿匆匆赶来:“小司总,警察到了!”
就在这一瞬间,韩启鸣的拳头直奔她的面庞,她满身的气场散了一半,只抬手准确地擒住韩启鸣的手腕,将拳头挡在眼前。
“停手!”
叫停的男人凛然正气,警帽上警徽在窗外落进来的薄金光下闪耀着浅浅的光芒。
犹如被尘封多年的深渊,终于迎来期盼已久的第一缕光。
被数名警察制住的韩启鸣拼命挣扎,司镜望向那天夜探这个房间时凑巧敲打玻璃的树杈。
它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枝头轻轻拍打着窗子,一如那天夜里的回应。
这一天漫长得仿佛过了一年。
姜清宴每隔一会儿就看一眼时间,却又不敢给司镜或者周屿打电话,生怕打扰她们处理韩启鸣的事。
日光被夜幕沉沉压下,当那张桀骜的眉眼出现在打开的门缝里,姜清宴眼窝微热地起身小跑着扑进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