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川辰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一角,而另一个黑发的少年在他倒了一杯清茶。对方没有戴那顶老式帽子,而这样近距离能够看清他的左耳后染了一撮白毛。
藤津弥倒完茶,很有礼貌的温声道:“请慢用。”
“谢谢。”清川辰笑笑,有些拘谨地活动了下身子。
“放轻松就好。”对面是藤津母亲,一个戴眼镜的温和妇女,发丝利落地盘起,她脸上带笑,“放学后还来家访,真是辛苦啊。”
“毕竟是班长嘛。”清川辰保持微笑。
藤津弥的父亲是一名化学专家,此刻还在实验室工作。母亲是大学医学科老师,其实平时也很忙,不常回来,今天清川辰来访,她恰好在家。
全程藤津弥都乖巧认真地坐在一旁,在必要的时候端茶倒水,所有礼仪都做得很完备。最后还亲自送清川辰下楼。
“班长辛苦了。”藤津弥站在单元门口,微笑着送别。
“……”清川辰站在门口,他回眸,“确实。”
“?”藤津弥没料到清川会这么回复,他微微一怔。
“今天你家长难得回来,我也给你面子……”清川辰瞥眼看着对方,“就不揍你了。”
“哦?难得看到班长生气。”藤津弥笑了,“抱歉,是我的班级表现哪里让你不舒服了吗?”
“仅仅是一报还一报而已。”清川辰呵呵道。
“花名册的事情,班主任一开始就说,可以自愿也可以用强迫与欺骗让你们写名字,前面我几乎都是等到他们自愿——但你,”清川辰从手里握着掏出的友人帐和中性笔,“我就不打算这么温柔了。”
对方眨了眨眼睛。
“——我之前还好奇你从哪里搞来的迷昏我的东西,现在看来,应该是你偷偷从父亲的实验室拿的。哦,你应该也从你母亲那里拿了些实验用材,比如小动物什么的。”
“……”藤津弥眯了眯眼睛,笑道,“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清川辰没直接回应他的问题:“暗中递给降谷刀子、告诉校暴者零和景光彼此的重视、给黑泽提供小动物的尸体、帮对方打掩护并且给我写威胁信、还有错误引导我的幼驯染……都是你。”
没有用疑问句,这是肯定的语气。
“……唔。”藤津弥偏头,那撮耳后的白毛垂下。
“但是把事情拎出来,要么没有证据、要么没法定错。因为你仅仅是提供侧面帮助、和简单聊天的旁观者身份而已。”
面前的男孩保持微笑。
“而且本来就很难想象,温和有礼、疏离又低调的你,竟然是将黑暗情绪前推的始作俑者吧。”
藤津弥捋了把头发,轻声道:“始作俑者这个词可不对,他们本来就是那样的想法,我呢……只不过是小小的、帮助他们实现愿望而已。”
“或许真的有那些黑暗情绪,但只要往正向引导……”清川辰的话未了,便被藤津弥打断。
“为什么不顺应他们的情绪呢?强行中断可是很难受的,发泄也是一种好事。而且……”藤津弥嘴角上扬,“说不定能见证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清川辰盯着对方,“是教唆他人犯罪吗?”
“……”藤津弥湖蓝色的眼睛弯起,“言重了,班长。我只不过是一个……帮他们心理疏导的人而已。”
心理疏导是这么做的吗?!完全是心理扭曲吧!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是自私而黑暗的,”藤津弥垂下眼眸,显得乖巧无害,“与其纠结这些无聊的东西,不如给花草浇浇水合适。”
“——毕竟只有花草和死人不避讳交谈,是最真实和纯洁的东西。”
“……”
浮动的光影穿过单元门口的树叶,在藤津弥的脸上撒下斑驳的痕迹。
“今天和你聊天,我很开心,班长。”他慢慢笑了,“你果然,是个让人喜欢的人。”
“……”清川辰眯起眼睛。
“所以,简单提醒一句——小心你的幼驯染哦。”
“他是我遇到过的、最有黑暗天赋的人。”藤津弥声音很轻,却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旋转着如同一圈圈的螺旋,“他内心深处的阴暗和潮湿,早晚有一天会发酵的。”
“不会的。”
“嗯?”藤津弥没想到对方回应如此之快。
清川辰侧过脸,在光下的眼睛很亮:“……有我在,就不会发酵。”
“我会给予他信任和包容,和他一起体验友谊和温暖,经历冒险和平静,过有声有色的生活。”少年松石绿的眼眸蕴含着浩瀚星辰,带着生命的璀璨和鲜亮,“有光在,就有希望。”
“……”藤津弥凝视着对方,眼眸里倒映着少年坚定的模样。片刻后,他低低的笑起来,“好啊,班长。”
“——现在,我更期待未来了。”
他主动向前伸出手:“来吧,请给我花名册,让我来写上我的名字。”
“……?”这让已经做好强迫对方写名字的清川愣住了。
“还是想让你当得久一点哦,班长。”对方抬笔书写下自己的姓名,“难得的一个不无聊的家伙。”
“……”
“有光在,就有希望。”藤津弥笑着重复清川的话语,“那么,等光没了,不知道是什么情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