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闻到一股浓浓的酸味,跟谁家醋坛子打翻了一样。
发现楚修远紧紧抿着嘴,大有林寒敢说不,他就要跟她切磋的意味,顿时知道是她家的醋缸翻了。
林寒好气又好笑,“你的心胸配不上你的爵位啊。”
楚修远非但没生气,还点头赞同,“是的。我心很小,别人多看我夫人一眼我都受不了,所以衣裳就别换了,走吧。”
林寒张口欲反驳,手被楚修远拉住。
林寒手上用力,楚修远吃痛,不得不停下。
楚修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缓解疼痛,看着林寒问,“你希望人姑娘找到家里来?”
林寒反问,“真当你夫人是黄白之物,人人都爱?”
楚修远张了张嘴,“我是,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寒:“女人打量我你不高兴,男人盯着我看你就高兴了?”
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
楚修远思索片刻,道,“有我在你身边,男人只敢看看不敢上前。可你若穿上男装,就是女人向前我不好阻止了。”
林寒:“可以。”
楚修远以为他没听清,“你说可以?”
林寒点头,“你就像现在这样拉着我的手,我敢对天发誓——”
楚修远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打断她的话,“男男女女是都不敢上前,但不出一日整个京师长安的人都会知道西市有两个有龙阳之好的人。”
林寒:“他们不知道你我姓氏名谁,更不会找到家里来。”
楚修远提醒她,“没人认识你,不等于没人认识我。”
林寒想一想,“那被同情的人只会是我——夫君爱须眉不爱红颜,又不是你,你还不高兴?”
楚修远不敢相信她竟然能说出这番话,顿时气笑了,“夫人,你还有没有心?”
站在廊檐下等着太子归来的东宫太监忍不住说,“大将军,夫人,您二位再不去太子都要回来了。”
林寒不禁看他一眼,意识到他说什么,忙抬头看去,果然天色不早快午时了。
林寒转向楚修远,面色不善。
楚修远松开她的手,改揽她的肩膀,“那几个孩子定会买些糖人边走边吃,回来也该不饿了。午饭往后推半个时辰,足够你我在西市转两圈。”
林寒:“这里离西市可不近。”
楚修远:“骑马。”
林寒很是意外,“不是不准我着男装?”
楚修远当然不想,可他夫人整天窝在府里照顾孩子,难得同意跟他出去一次,楚修远打心里希望他的夫人高高兴兴出去,欢欢喜喜回来。
楚修远就说,“我是担心我的衣裳你穿上不合身。”
林寒白了他一眼,拨开他的手就回房换衣裳。
早前随楚修远出征,林寒命丫鬟给她做了几身男装。但那些衣裳这一两年没机会穿,便压在衣箱里面,此时拿出来定有些许怪味儿。所以林寒才说要穿楚修远的。
关上寝室门,打开衣箱,林寒想到楚修远身上的蓝袍,就拿出一身浅蓝色的衣袍换上,随即把头发盘起来用楚修远的发簪固定住才开门出去。
楚修远打量她一番,不禁笑了。
林寒不明所以,“笑什么?”
楚修远的目光下移。
林寒低头看去,脚上还穿着嫩黄色绣花鞋,连忙回去换上纯黑色的靴,随即又去她儿子房中找一个素色的荷包,往里面装两串铜板,冲楚修远说,“走吧。”
楚修远踱步过去,看一眼荷包,估计里面只有二十个铜板,“就带这么点?”
林寒:“我们又不买东西。”
楚修远也没打算买,但事情总有意外,所以就带两块金饼和几粒银角子。
林寒见状,忍不住说,“你带这么多也花不出去。”
楚修远:“拿金饼买糖人,人家会认为我故意找事。可要是用金饼给我夫人换个白玉簪,碧玉手镯什么的都不见得够。”
林寒笑嗔道:“谁让你买!”
楚修远追上她,“我自己让我买还不成吗。”到门外命家丁去牵马。
府里的禁卫闻言上前问道,“大将军,不用卑职随您一同前往?”
以前楚修远不敢说,如今有林寒在,楚修远直言道:“不用。能伤我的人还没出生。”
那禁卫不禁看向林寒,希望她劝劝楚修远,别意气用事。
林寒笑着说:“我们去接几个孩子,不往西市里面去。”
然而,夫妻二人到西市寄存牲口的地方,放下马就往里面钻,压根没想过去找孩子。
此时正是西市最热闹的时候。楚修远和林寒还没走十丈,就被人流冲散。
楚修远寻到林寒,想也没想就抓住她的手,“别乱跑。”
林寒下意识想挣扎。
楚修远扭头瞪她一眼,林寒老实下来,不禁嘀咕,“瞧你威风的。”
楚修远:“我是不想被人姑娘找到家里来。”
林寒就想问,什么姑娘,看到自己的打扮连忙往四周看。
楚修远注意到这点,忍不住问,“又怎么了?”
林寒压低声音说,“看看有没有人像看怪物一样打量咱们。”
楚修远也往周围瞅瞅,四周的人不是忙着回去,就是往街道两边的铺子里瞧,一个个眼都跟不够用似的,“放心吧,没有。再往里去点?”
林寒之前几次出来都是带着孩子,因担心大宝宝跑丢了,林寒来到长安这些年愣是没好好逛过西市。闻言便点一下头。
然而,夫妻二人不知道他俩收回视线,位于他们左右和身后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向那对交握的手。
离林寒和楚修远大概三丈远的金银玉器店铺门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轻轻扯一下身边十bā • jiǔ岁的姑娘,小声说,“姑娘,快看那俩人。”
那姑娘眉头微蹙,“哪儿?”
小丫鬟急急道,“两个穿蓝衣的男子,正朝咱们走来。”
那姑娘抬眼看去,高的那名男子三十岁出头,剑眉星目,身材高大,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走在他身旁的男子比他矮有半头,身材消瘦,容貌俊美,面庞仿佛傅粉,唇若涂脂一般,那姑娘不由得踮起脚尖,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就看到两人交握的手,不禁惊呼一声。
小丫鬟见状忙问,“怎么了?姑娘。”
那姑娘又看看,她没眼花,顿时觉得难以置信,“他们都是男子,怎么可以,怎们可以那样。”
小丫鬟想问,哪样啊。顺着她家姑娘的视线看去,惊得瞪大双目,“龙——龙阳之好?”
楚修远低声问:“夫人,听见了吗?龙阳之好。”
林寒往金银玉器店那边瞥一眼,看到是两位小姑娘,就收回视线,“大惊小怪。”
楚修远:“是你惊世骇俗。”
林寒转向他,笑吟吟问,“分开走?”
楚修远的脸色微变,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头,“分开好给你招蜂引蝶的机会?想都不要想。”
林寒:“我算是知道大宝宝怎么那么会倒打一耙。”
楚修远故意说:“跟他娘亲学的。”
林寒空着的那只手就朝他胳膊上拧。楚修远赶在落下去之前攥住她的手,“别闹,好多人都在看。”
林寒抬眼看了看,迎面走来的一些人连忙别过脸。林寒乐了,“一个个真没出息,光明正大让他们看都不敢看。”
楚修远:“是挺没出息的。”
“爹?娘?真是你们?!”
楚修远脚步一顿,转向林寒,不敢置信。
林寒不禁说:“不会这么巧吧。刚进来就被碰个正着。”
楚修远也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他怕什么来什么。可当他循着声音看去,四个高矮不齐的少年正挤开人流朝他们跑来。
楚修远第一反应是和林寒走人。
然而,四人当中有一位是当朝太子,他不认熊儿子,不能不认乖外甥啊。
楚修远挤出一丝笑,“你们怎么在这儿?”
大宝宝想也没想就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林寒的身侧传来一声惊呼,“她是女人?!”
林寒扭头看一眼,正是先前说他们“龙阳之好”的两位年轻姑娘。怎奈林寒此时无暇顾及这么多,对等着他们回答的大宝宝说:“我们来买些东西。”不等几个孩子开口,就问,“你们不该在里面吗?”
太子接道,“我们正要回去啊。舅母要买什么?说不定我们已经买了。”
林寒:“烤羊肉的孜然。”
太子惊得“啊”一声,“这个我没买。舅母是要给我做烤羊肉串吗?”
大宝宝开口道,“不是!是给我做。”
太子最是了解他小表弟,此时不蹦跶出来就不是楚家大宝宝。以致于太子懒得同他争,“是给你做。”
大宝宝得意的笑了,抓住林寒另一只手,“娘,我给你买,我还有钱。”
太子见状,移到楚玉身侧,一脸的无语加好笑。
楚玉搂住太子的脖子,小声说,“等一下你舅父就得收拾他。”
太子不禁回头看一下他舅父。只见他舅父把他舅母往身边拉一下,试图离大宝宝远点。
大宝宝拽住林寒的胳膊,再次挤到他娘亲身边。
楚修远眉头微蹙,道,“大宝宝,知不知道咱家谁最胖?”
太子乐了,小声说,“二宝,他一准说你最胖。”
话音落下,太子听到大宝宝说,“大哥啊。”
楚扬气笑了,“是,胖的都走不动了,以后别叫我陪你踢蹴鞠。”
大宝宝顿时急了,扯一下他娘亲的胳膊,“大哥又欺负我。”
林寒见他走路不看路,把孩子往身侧拉一下,“我只看到你欺负你大哥。”
大宝宝眨了眨眼睛,“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大哥,你再,再不减肥,明年去太学都没人跟你玩。”
楚扬心说,最好是没人跟他玩,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思考卷宗上的案件。
可是他要是说实话,大宝宝反而不信。楚扬索性说,“你以为等你去太学,就有人跟你玩儿?”
大宝宝点头,“我是咱家最聪明最好看的宝宝。”
这话太子不同意,忍不住说,“楚白白,你可要点脸吧。”
表兄弟之间闹惯了,大宝宝闻言不但没生气,还抬起下巴说,“我不是不要脸,是有自知之明。”
太子乐了,“自知之明这个词要是知道你这么用,能气得变成人揍你一顿。”
大宝宝摇头晃脑,“可惜它不会变成人。哼!”
太子转向楚玉,“小玉,你不揍他?”
一丈外,正准备往南去的主仆二人停下来。
小丫鬟扭头问她主子,“怎么不走了?姑娘。”
那姑娘回头看看林寒一行,“你有没有觉得那些人有些眼熟。”
小丫鬟顺着她的视线打量一番,微微摇头,“没觉得。姑娘见过他们?”
那姑娘道:“没有。是我觉得那俩孩子的名字耳熟,跟大将军家的几个孩子的名字相似。””
小丫鬟惊呼一声,压低声音问:“大将军?楚小侯爷的叔父?”说出来,猛地想到,“刚才那个小孩喊楚白白,莫不是大将军的小儿子楚白?小玉实则是楚玉?那个身材高大的是大将军,个头较矮,长得很好看的是大将军夫人?”
那姑娘拧着眉头,道:“很像他们。年龄对得上。我听爹提过,大将军的小儿子bā • jiǔ岁的样子。那名高大的男子跟塞北侯长得也有些相似。”
小丫鬟连忙看一下远去的几人,“如果大将军夫人那么好看,有女子对她一见钟情,岂不是很正常?”
那姑娘的脸色铁青,“我哪知道!”说完就走。
林寒不禁转向楚修远,“我怎么觉得有人在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