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下课后,不等老师离开,教室里已经吵闹起来,每个人都有要好的朋友,他们一有时间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抱怨作业、或者谈起这个周末的经历。
靠窗的位置,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将热闹隔离,黑发少年托着脸将空茫的目光投向窗外。
“你逃学了一整天。”
坂本清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A君蜷了一下手指,如梦初醒。
“抱歉,那天有点事情。”他将手伸向书包,快要拿到时又收了回来,“笔记我忘在家里了,明天给你可以吗?”
坂本视线扫过他的脸,“你可以继续看,内容在下已经记住了。”
“不……”A君下意识拒绝,因为他这个周末里根本连笔记的存在都没有想起来,安室透仿佛要把这几天的空闲利用到极致一样,训练时间排得不是很满,但非常充实,对方的严苛程度前所未有,就跟他明天就要夜袭白宫一样,担心他一去不回。
而在非训练的时间,安室透又温柔到不像话,会背着筋疲力尽的他离开、两个人挤在A君的沙发上一起看一场电影、甚至和他玩双人游戏,以及……拥抱。
男人会将列出的食材清单交给他,然后在他回来时张开双臂把他环抱住,然后接过便利袋,说:“欢迎回来,辛苦了哦。”
A君更是在前天晚上慌张地拒绝了对方‘睡前故事需要吗?或者晚安吻?’的提议,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安室透对着床上的鼓包笑了笑,把灯按灭。
“——我一直都在。”他说着,关上了门。
这两天里的回忆抑制不住地在脑海里回放,A君艰难滚动了下喉结,改口道:“谢谢,我会认真看的。”
他可以用学习的借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不能再这么下去,安室透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本所在。对方像在照顾一个缺乏常识的弟弟,被照顾的人也希望自己这么想,他可以控制表情、肢体动作,但不能控制思维。
‘我可以因为你背叛组织,我们一起搞垮它’,他应该直接这么说,遗憾的是他不能,所以这场角色扮演的游戏还要继续下去,直到安室透认为可以停下的那天。
A君露出一个笑容,转回头面向黑板。
OK,好吧,你可以的。你的目标可不是和纸片人交朋友或者恋爱,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还在你回去等着呢。就把他当一个真人扮演的NPC,安室透迟早要因为关服消失,一款限定恋爱游戏,可以享受但不要当真,不要陷得太深。
他做了一会心理建设,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则,‘享受当下,不忘未来’。安室透要对他好他就坦然收下,毕竟这家伙好友四个加他自己的命都要靠他救,收点报酬是应该的,等到以后安室透变成降谷零,他们就好聚好散。
一旦出现‘要不留在这里吧’、‘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的类似想法,他就……
自己揍自己一顿。
——秋泽曜觉得很赞。
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户外球类,据说是躲避球,班里同学的热情还算不错。
A君跟在他们后面去更衣室换运动服,这是和校服一起发的。
男生们嘻嘻哈哈很快换完,更衣室里逐渐空了下来,A君在这个班里的存在感不高,大多数对他的印象都是阴郁内向,见他一直站在那也只是随意瞥了两眼,接着和朋友一起往上课的地方去了。
不算宽敞的更衣室里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A君这才抖开运动服。
扯下校服的领带,随着衬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里面的青青紫紫的痕迹也暴露在空气里。
毕竟是实打实的在对打,尽管安室透会在最后收敛一点力道,但这期间里打在身上的可都没有放水,对方身上也有他留下的淤青,不过因为肤色的缘故,不怎么明显就是了。一样的伤势,放在A君身上的视觉效果要严重一点。
被其他人看到的话,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A君把脱下的衬衣放在临时存放的柜子里,正要换上长袖的三色运动服,更衣室的门开了。
“在下忘记摘眼镜了。”坂本反手关上门,表情冷静地做出解释。
A君:……
他飞快穿完,拉链拉到最高,抬头:“你什么也没有看到。”
坂本不置可否,他打开柜子,把眼镜放到里面,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马上要点名了,请抓紧时间。”
说完他就离开了。
A君在里面叹了口气。
……不好的预感。
*
“出什么事了吗?”
山田歪着头,看到外面警员匆匆跑过去。刚才应该是搜查一课出警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很差,甚至还有一个家伙跑去厕所吐了。
“估计是什么挑战人类底线的案子吧。”萩原研二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
牧村忽然道:“你们快看手机。”
一家媒体曝光了这次的事件,虽然上面配的现场图很快被屏蔽掉,但还是有众多网友目睹。牧村脸色也有点白,“我截图了。”
山田粗略看了两眼文字,有些好奇上面的描述,凑了过去:“让我看看……呕。”
“……也太恶心了!这种东西都往上面放!?”
“为了钱,只要有流量这种记者什么都敢发。”松田阵平拿过来看了看,眉头顿时皱得死紧。
秋泽曜是最后一个拿到手机的。
死者被发现于废旧洋房的地下室,几个夜晚探险的大学生是第一目击者,留下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
这名死者被胶带束缚在椅子上,牙齿、指甲全部拔光,小拇指被切断,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他的小臂上被用刀划了一道伤口,血流的并不多,但废弃依旧的地下室早已经是甲虫、老鼠的天下,这些东西顺着血腥味找过来,这才导致了他的死亡。
蛆虫在他的身体中繁衍生息。
如果不是尸体发现及时,恐怕很快就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秋泽曜皱起眉,目光落在死者狰狞的脸上,没记错的话,这家伙——
应该是那天晚上大嘴巴的那个,有个哥哥在老大身边的那个人。
“你怀疑这起案件和之前的事有关?”
“应该。”秋泽曜道,“切断小指,这是典型的极.道上的行径吧。”
如果是想要折磨死者,只切一根也解释不通。
安室透沉吟片刻,“的确,要做那种生意的话,单凭物流公司不太可能做到,如果他们有极.道的关系就说得通了。”
“秋泽警官打算着手调查吗?”
“嗯。”
“抱歉。”对方歉然道,“我这边正在进行一项麻烦的委托,恐怕暂时脱不开身……”
“那很好。”秋泽曜不觉得意外,安室透正被盯着呢,在这个关头跟警察一起查案子,这是嫌暴露的不够快吗?他就是料到这一点,才会打电话和对方说这件事的。
他已经按照之前的约定做了,安室透来不了是他自己的事。
不等对方后半句‘但是’出口,秋泽曜果断留下一句‘再见’,迅速挂了电话。
秋泽曜决定自己插手这起案子,不只是出于人设考虑,更因为他不认为现在的警方能在没有柯南的情况下查清楚事情多真相,最大的可能是作为悬案搁置,又或者抓到一个凶手向大众交代。总之幕后牵扯的绝对不会浮出水面。
虽然他知道安室透会安排解决这件事,但那要等苏格兰这件事的风头过去才行,何况他对这边公安的办事能力也不是很信任。
就当替A君活动一下脑子了。
那家伙在做出‘活在当下’这种决定后,生活就快乐到不行,每天能享受到喜欢的人无微不至的温柔关心、想要私人空间也可以借口学习溜进房间里玩手机,对坂本的担心也很快忘到脑后,组织那边又没有工作,除了每天身体上的劳累,基本没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
这次换秋泽曜吃柠檬了。
他收回发散的思绪,重新看向面前的屏幕,一行一行浏览着上面的文字。
“这是警视厅的档案吗?”
一杯散发着热气的可可被放到手边的桌面上,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诸伏景光开口。
秋泽曜身体一僵:“我以为敲门是每个人都有的基本礼貌。”
他没有关掉页面,反正已经被看到了,再进行隐藏也是多此一举。
“抱歉,我敲过门了。”诸伏景光无辜地眨了下眼,“我以为这次是和之前一样的默许。”
好吧,他的错。
秋泽曜捏了捏眉心,“谢谢你的热可可,现在请出去吧,警官先生。”
“你要查的事,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上忙。”诸伏景光已经看完了屏幕上的字,“这起案子后面有内情,对吗?”
在秋泽曜出口拒绝之前,他说:“我刚好知道一点,有关这个凶手、以及他背后的人。”
“……你说。”秋泽曜松开鼠标,转动椅子,面向他。
诸伏景光露出笑容:“我能参与了吗?”
“你不适合抛头露面,这个你自己也清楚,不然也不会一直藏在我这里。”秋泽曜真怕他被谁注意到,然后暴露在组织那里,危险暂且不提,到时候参与过这件事的人绝对要受到不同程度的怀疑,能规避的还是不要试图尝试比较好。
“我知道这个打动不到你,我的这些情报你也迟早能够查出来。”奈何警官先生完全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对方严肃道:“但是这里面的水很深,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秋泽曜反问:“两个人又能比一个好多少?”
“我对卧底、窃取情报方面还是比较有心得的。”诸伏景光真诚道,“而且身份自由,没有太多顾虑。”
“卧底?”查个凶杀案和卧底有什么关系?
诸伏景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你既然入侵了警视厅内部的系统,有没有试着查一下往期档案?过去十年里各地有过零零总总大约十几起相似的案子,还有更多没有被发现的,尸体处理得更加干净。”
“犯人是连续shā • rén犯?”
“不,他应该是个职业杀手。受雇于各个老板,虐杀目标,以及满足雇主的特殊要求。比如这一次是切断小指。”诸伏景光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淡定地耸了下肩,“我在那个组织里的时候,人缘还算不错,恐怖分子也是人,八卦聊天很正常,不是吗?”
秋泽曜半信半疑,“……继续。”
“被杀的那个家伙我见过,他跟在一个公司的社长身边,这个公司背地里干的都是违法生意,和极道关系密切,和组织底下的一家制药公司有过合作,我不久前的一次工作和他们有点关系。”
他顿了一下,“所以,我可以潜入那家公司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以及那个杀手的联系方式。”
秋泽曜:“……如果我拒绝呢?我可以自己来。”
诸伏景光微微一笑:“我就举报秋泽警官入侵警视厅系统的事,我对法律不是非常了解,不过电脑犯罪应该判不到十年。”
秋泽曜:……
好家伙,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脚掌在地面轻点,他转过椅子,重新看向屏幕,“不是他,跟在那个社长旁边的是他的哥哥,已经死了。他在酒后向自己的弟弟吐露机密,被死者说了出去,事情败露后被杀了。”
“原来如此。”诸伏景光佯作恍然。
他当然知道这个,因为这些情报根本不是什么八卦的时候知道的,而是来源于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