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和琴多便与那三个人走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请自我介绍一下。"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
那三个人仍旧浑浑噩噩,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西列斯的意思。
"名字。"琴多语气冰冷地说。
这个词终于让他们清醒过来。他们依次说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的姓氏都是德莱森,不出意料的是。那名老者名为阿道夫,那个中年男人名为德里克,那个中年女人名为伊妮德。
在他们依次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阿道夫便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意识到,他们此刻非得交待自己的情况,以及...真相。
…德菜森是来自北面的家族。我们在沉默纪的时候出发,经过福利愿海,最终抵达了康斯特公国。"阿道夫低声说,"在那之后,我们就在康斯特定居下来。"
西列斯客观地评价说∶"这听起来与这片绿洲并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来到这里?"
阿道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女人反而声音颤抖地说∶"因为……那片湖泊。"
"湖泊?"西列斯意外地问,"那与福利瓯海有关?"
"不……不是。"那个中年女人低声否认了这个说法,她的语气逐渐平缓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讲故事的情绪,"那是,我们生命的源头。"
西列斯望着她,想到那片湖泊,又想到种种有关的故事,一瞬间感到一丝近乎滑稽的感触。
"生命的源头?"琴多挑了挑眉,怀疑地问,"你在指向佩索纳里吗?"
中年女人用力地摇了摇头,她以一种一字一顿的语气说∶"池诞生在这里,袍陨落在这里;池是我们生命的源头。我们的生命诞生于黑暗,我们的生命也将终止于黑暗。袖正在黑暗中等待着我们。"
."阴影"。
西列斯在这一刻才明悟了过来。
为什么这里是圣地?
因为,在这一批知道"死亡与星星的孩子"的故事的信徒心中,这里就是"阴影"的暂居地。这里就像是旧神的乐园,只不过是已经荒芜死去的乐园。
……真不知道"阴影"会怎么想。池曾经失败的、早已经被抛之脑后的尝试,却在人类信徒的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无法动摇的印象。
由此,德莱森家族才会来到这里。他们来"请罪",因为他们家族未能完成五月份的那一次尝试,没能让他们的神明复生。因为赫德·德菜森没有如约死去。
….现在的赫德怎么样了?西列斯突然有一瞬间的担忧。
他想到自己最初的问题,便问∶"湖泊与这位神明的诞生有什么关系?"
世界的宠儿。这个词让西列斯皱了皱眉。琴多发出了一声相当轻蔑的冷笑。他们的表现并未激怒面前这三个人,因为似乎连这三个人也困惑于某些东西。
来自世界之外的神明……意图成为这世界的宠儿。这种做法与说法令人感到不安。更关键的是,袖的信徒似乎真的相信了。
西列斯的目光往右边偏了偏,他望向那被许多房屋阻挡的地方。那坟包。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微妙的困惑与不安,感到这世界许许多多的问题,反而与神明无关。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转而想到这件事情。
"阴影"本来想以死亡与星星的孩子的名义,诞生在这世界中央的湖泊。
光是这种做法,就已经牵连到了撒迪厄斯、露思米、佩索纳里,以及阿卡玛拉——联想到坎约农场里倒映着星球的湖泊的话——这就已经有四位旧神。
这件事情发生在阴影纪,而在那个时候,无烟之地还不是无烟之地。根据辛西娅的传说来看,这地方或许曾经是一片森林。因此,这也牵扯到了翠斯利。
再加上"阴影"与胡德多卡的隐隐关联、梅纳瓦卡与胡德多卡的那一次见面,以及北方"寒风"的概念同时指向了阿莫伊斯、贴米亚法、埃尔科奥.……这又是五位旧神。
剩下的旧神中还有李加迪亚、布朗卡尼、阿特金亚。
由于这事儿已经牵扯上了阿卡玛拉,西列斯认为当时李加迪亚必定也已经知晓,甚至于,李加迪亚也是目前已知的最早对"阴影"进行反制措施的旧神。
至于布朗卡尼,从其陨落的位置(大概在米德尔顿东面一些)和时间(布朗卡尼和贴米亚法都陨落在沉默纪400年左右)来看,这位神明恐怕因为贴米亚法的关系而牵涉其中。
而阿特金亚……考虑到这位神明陨落时候的惨烈情况,说这事儿与"阴影"没关系都令人不敢相。
并且,在之前关于那些拉米法城内外来家族的调查中,那些家族纷纷与艺术有所关联,这事儿恐怕不会是一个巧合。
并且,旧神的陨落,也必定与"阴影"有关。
西列斯仔细思索了一下"阴影"失败的诞生这件事情。
按照之前历史学会的福雷斯特语焉不详的的说法,"阴影"实际上几乎达成了袍的目的,但是繁育与生命之神佩索纳里对袍进行了"生命的诅咒",因而袍诞生失败。
那估计就是佩索纳里的权柄范围了。而这件事情也同样发生在阴影纪。
……但是,当时间来到沉默纪,佩索纳里的态度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池吞食了翠斯利。
关于这种"吞食"的做法,尽管西列斯并未得到任何证据的确认,但是他认为,这恐怕是受到"阴影"的影响,这群旧日神才会这么做。
在此之前,比如在帝国纪,生命与死亡就曾经在奥古斯特帝国的问题上发生过分歧。但即便人类帝国因此分崩离析,甚至于袖们的神国彼此攻伐,情况也从未发展到吞食这种你死我活的程度。
因此,在"阴影"意图诞生在费希尔世界的尝试失败之后,袍究竟还会做出什么,进而导致了沉默纪旧神的接连陨落,这才是一个相当令人困扰的问题。
说到底,抛开那些被吞食的旧神不说,其他旧神为什么会陨落?袍们的力量怎么了?
西列斯走神去想了片刻,将一些信息大致整理好,等他回过神,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沉默得太久了。
阿道夫突然发出了一声冰冷的、惨淡的笑。他说∶"年轻人,被吓傻了吗?我年轻的时候,我刚知道这些事情的事情,我也是这样。
"我不敢相信我的生命终将献给一个莫名其妙的神明……一个,甚至没被记录在历史文献上的神明。我提心吊胆地过了一辈子,那阴影几乎就要离我远去了。
"我原以为我就可以好好地结束这一辈子了,结果…….结果,我那位身处无烬之地的兄弟,却恰恰在这个时候送来了一封信!
"我真是不甘心。凭什么就是在这个时刻!凭什么?到最后,我们还得来到这里。我们还得疯疯癫癫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说着,他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父亲!"那个中年男人德里克露出了一丝吃惊的表情,"我以为您.
"你以为我已经是旧神追随者了。你以为我逼迫着赫德去死,你以为我心甘情愿来这儿送死吗?不,我当然不愿意!"阿道夫几乎激烈地反驳说,然后又猛地停下来,怔怔地说,"但是,我们别无选择。"
他们都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所以你们究竟打算做什么?"琴多怀疑地问,"刚刚你们似平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只是浑浑噩噩地想要走入部落的范围。那些村民乐意接纳你们吗?"
直到现在为止,这三个人如果还能维持理智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可以交流的,甚至于他们还不能算是旧神追随者,而是左右摇摆不定。
尽管他们似乎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这惨烈的命运,但是如果有人能伸手拉他们一把,那么他们也多少可以停下脚步,然后陷入矛盾的考虑之中。
…….列斯突然觉得,德莱森家族的人似乎都有着差不多的性格。
赫德也一样。如果不是当初幽灵先生阻止了赫德,那么这个年轻人多半也就顺水推舟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三个人一样。
伊妮德低声说∶"是的……我们将融入这个部落,成为这个部落的住民,失去自我认知,以这样艰辛的、乏味的生活惩罚自己,最后,在死亡真正来袭的时刻,葬身于湖水之中。这就是我们应得的惩罚。"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琴多看起来完全没在意"惩罚"这事儿本身。他的表情变了一下,用一种难以言喻的、主要还是嫌恶的语气说∶"所以……那片湖水……"
五个人都沉默了一阵。
阿道夫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能说出来。德里克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西列斯叹了一口气,他说∶"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
如果食物和水都充足,那么他们在这儿待上几天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们可以慢慢研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这地方的食物和水,显然不怎么"干净"。
"明天?"琴多提议说,"我们随身携带的一些食物还可以支撑一阵。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说∶"最晚明天。"
当他们出发的时候,阿方索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顺利地抵达,所以他们随身携带的水、食物等等,足够他们度过今天,而不依靠绿洲这边的资源。
不过,安格斯那边的情况恐怕就难熬得多。
西列斯心中想着这些事情,然后又转而问阿道夫∶"我刚刚听到你说,你表子和孙子的牺牲?"
阿道夫的目光中闪过痛色,他说∶"是的……我的妻子,与我的孙子。"
说到这里,他有点说不下去了。伊妮德有些魂不守舍起来。最后,是德里克开口解释。
"我的叔叔,也就是我父亲的兄弟。他是常年待在无烬之地,与其他一些人保持联系的………我们直生活在拉米法城,与外面这些人——这些旧神追随者,没什么联系。"
德里克的语气中潜藏着一种微妙的轻蔑,他其实并不拥有对于神明的信仰。倒不如说,是家族以及某种无形之中的力量束缚着他,而他自己其实已经不相信神明了。
他继续说∶"年初的时候,我的叔叔寄来了一封信,要求我儿子,也就是赫德·德菜森,前往无烬之地北面的海。我们当时都猝不及防……说老实话,我们也不希望赫德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