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壬于是只能讪讪松开捂着殷北临嘴巴的手。
“不许胡说，”路壬红着脸警告他，小声道，“我去换衣服了。”
在路壬去化妆时候，另一边，宫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几个演员小声交谈着，另外一边的小孩已经抽噎了起来。旁边的大人小声地在安慰他。
副导在旁边陪笑道，“毕竟是小孩，导演，再给他两次机会好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小孩？难道我想对他发火？我有那么闲？”导演眉毛死死绞着，揉了揉眉心，一张脸都黑了下来，“几句话到现在他都没背下来，我还要给他什么机会？
”
“那台词确实绕了点，小孩子年纪小，稍微紧张就忘了……”副导说，“不然，咱们让工作人员在背后举个牌子，让他看着提词念？”
导演斩钉截铁的否决了，“不行。”
“你也说他是小孩，小孩又不懂控制眼神，”导演黑着脸，“还让他看提词？这样演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不说台词，他太浮了，太嫩，演不出那种感觉。”导演沉声道，“我要的不是这种气质，换一个。”
“可是……”副导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导演瞥了一眼，“换一个。”
副导只能憋屈地嗯了一声，心里很是不耐烦。
这小孩演员之前就换了好几次了——本来如果是他来拍，这条早就过了。
偏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网剧都拍了快三分之一了，忽然换了一个导演团队。
才执行导演到摄影指导都换了，就连服化道也小小的换血了一次。
他虽然是称呼是副导，但是其实是演员副导演，主要管的也都是选角和对演员的管理，对导演创作是管不上的。
不说这个小孩，之前的几个小孩家里也都打点好了，谁知道这个导演硬是倔得很，死脑筋。
非要说什么感觉不感觉的东西，要他说，就一个网剧，管他什么感觉，拍出来就得了。
副导忍了忍，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场务忽然插道，“导演，我今天在外面看到一个特别合适的小孩。”
“您要不看一下？”
副导表情不是很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
导演打断了他，“先带过来，我看看。”
……
另一边，路壬还上了戏服出来。
他身上一件藏青色的太监宫服，黑圆领上绣了银灰的回纹，头上带着黑冠帽。
这一身其实慢素的，而且因为要拍出冬天的感觉，戏服里几层外几层，穿在身上很容易就看着很臃肿。
不过路壬就穿着，就不会给人这种感觉。虽然是小太监的宫服，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清贵挺拔，愣是把小太监的衣服穿出了大宦官的感觉。
化妆师看了也很满意。
“苟富贵勿相忘啊小甲，”她打趣道，“等你以后红了，别忘了我可是你第一个专属化妆师。”
路壬哈哈道，“那冯姐有得等了，我红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
旁边的化妆师听了笑了了，“谁说的。”
“要我说，用都用不着一年，等这部剧拍完，你去跑下一部剧，铁定就红了。”她信誓旦旦拍拍路壬的肩膀，“这么个大帅哥摆在这里，观众的眼睛又不是瞎的。”
她刚说完，场务大步朝他们匆匆走过来。
“小甲，”场务忙道，“你那弟弟呢？”
路壬呆了一下，“啊？”
“导演说要看他，”场务急道，“快快快，先不解释了，我和你一起把他带过去。”
路壬，“？？？”
都不知道到底咋回事，路壬牵着小屁孩，迷茫地对视一眼，就被场务催着走。
皇宫内景。
路壬他牵着小屁孩，讪讪站在原地，“康导好。”
康导点点头。
康导是他们这部剧的总导演。
路壬也知道之前换过一次导演团队，不过因为他戏份不多，本来就没和导演近距离接触几次，更不用说和新的导演了。
不过虽然没接触几次，但是路壬倒是对康导有所耳闻。
主要是因为康导的脾气好像很暴躁，只要有不对的，他就会立即咔掉，然后对演员劈头盖脸的骂上一顿，也不管演员咖位有多大……不过他们这个小网剧也没什么特别大牌的演员就是了。
路壬在等戏的时候，都听到外面的人讲康导八卦。
“康导又开始骂人了。”
“十一次，再多一次可以破记录了。”
“你数错了，算上讲戏的时候，他还凶了两次。”
“哇，那他不是一天发火十三次？他是喷火龙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真的对上康喷火龙，路壬还有点心惊胆战。
康导就穿着一个马甲，里面是朴实的迷彩短袖。
康导面无表情，抱着胸上下打量他们两个人。
旁边的副导大气不敢出，站在旁边。
小屁孩淡定的不行，路壬倒是被看得有些发毛。
康导忽然问他，“你是演什么的？”
路壬愣了一下，“我吗？”
“我演太监……”
“前景？”
路壬老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没什么台词。”
前景是有台词的。
“这样。”
这么说完，康导淡淡瞥了旁边的副导演一眼，“看来我们副导演没有慧眼识珠啊。”
副导演冷汗涔涔地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嘴角干巴巴地抽了抽。
康导看他那副样子，冷笑了一声。
副导演抖得更厉害了。
“先让小孩换衣服，”康导面无表情道，“等等重拍这一场。”
路壬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小孩子，“他吗？”
康导点点头，“对。”
“让你弟弟去换衣服，”康导道，“给他半个钟，你带他把词背下来。”
路壬，“！”
他反应过来，刚想说好，结果小屁孩反而应得比他还快。
“不用。”小屁孩很是淡然道，“十分钟就够了。”
康导和路壬都愣了一下。
下一秒，康导脸上露出一分兴味的笑来。
“你这小孩胆子倒是大，”康导朗笑一声，“既然你说十分钟背词，多一分钟我都不会给你，你敢吗？”
小屁孩瞥他一眼，径自去换衣服了。
架势大得离谱。
康导都被这小孩的傲气逗笑了。
“你是他哥哥吧？”康导看向旁边的路壬，饶有兴趣道，“你弟弟这么说，你也不拦一下？”
“难道不怕他没背完，这个机会就错过了？”
他这么说完，旁边的人反而笑了一下。康导一怔。
那是一个很纯粹的，带着发自内心的信任的微笑。
“不会的。”
路壬笑了笑，“他说十分钟可以，那一定可以。”
殷北临是真的可以。
他换上了王服，气势便一下显出来了。
化妆师似乎放淡了他的眉，眼下略微加重了点阴影，更突出了殷北临那眸似沉墨的凤眼。因而即使穿着金光灿灿的明黄龙袍，却也压不住小孩眼里的凌人霸气。
那双目如寒星眸子望着众人，不怒自威。
康导顿时微笑起来。
“很好。”
康导直接回到了监视器的位置，他也没问台词到底背完没，就和其他人说“准备开始”。
路壬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说起来也是正好，陈霄要和小屁孩演这一场对手戏。
这场戏拍的是少年时期的三王爷在殿前受训。
一个堪称儿童的帝王，却对着大他不少的王爷一通训斥——这一幕，也是给之后的三王爷反目，联合外族埋了伏笔。
最后准备做完，确认完了道具和机位，录音师开录，场记一声打板，大声念道。
“Action！”
繁华的大殿内，四处都是金碧辉煌的浮雕，明黄的刺绣，极尽辉煌。
小屁孩高居在大殿中央的龙椅上，一身明黄袍上盘龙张牙舞爪，下颌微微绷紧，和殿下的完颜具一段交涉之后，面色是愈发难看起来。
终于，殷北临低喝一声，“完颜具！”
路壬这时候才发现，小屁孩的声音低起来，即使是幼稚的童声，也显得极为摄人。
“朕问你，你答便是。”小孩声音不大，却颇有气势，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道，“还是说，你要等裴满全回来，你和他一一对质？”
陈霄本来还觉得没什么，按照剧本，他这个时候应该谢罪，“臣——”
“跪下。”
陈霄一愣。
龙椅上，小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不辩喜怒。完颜烈冷冰冰的看着他，“王叔是连朕的话都不听了吗？”
没有人喊咔，陈霄只能顺着“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念出剧本上的台词，“臣……罪该万死！”
场外，路壬都惊了一下。
……耶，好像这场戏是不用跪的吧？怎么陈霄居然跪了。
他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康导一眼，康导却眼神发亮，盯着监视器丝毫不动。
陈霄跪在地上，嘴巴无意识向下耷着，心里怒火翻涌。
这小孩乱改戏，现在倒好，他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要给一个小屁孩下跪——剧本里又没写！
操！陈霄一肚子火都快冒出来了，导演怎么还不叫停？
康导挑了挑眉，做了个手势。
吊顶的摄影机便被推了过去，放大了逼近殷北临。
监视器里，小孩表情平静，只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眼，锋芒尽露。
短短的两秒沉默，空气中便有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半晌，完颜烈半垂下眼，将桌面上的奏折重重丢在地上。
奏折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一圈，散落开来。
“念在同是完颜一脉的份上，朕可暂不追究。”
“何是正统，”完颜烈淡淡道，“还请三王叔，牢记于心”
“cut！”康导演喊了咔。
陈霄刚想从地上站起来，康导皱眉道，“完颜具，别动！”
“这段再来一遍，”康导道，“最后完颜具的谢罪改成磕头！我们重新再走一遍！”
陈霄，“……”
这场戏拍完，又顺着拍了几场。
小屁孩一场接着一场拍，基本都是一条过。
而且他气势在，完颜具别说下跪了，后来磕头都得往实里磕。
因为康导说，小孩子的演技都上来了，他一个大人，不能敷衍过去，弄得一场戏结束之后，陈霄脑门上都青紫了一大块，晕晕乎乎地被经纪人扶着走了。
小屁孩心情愉悦地从龙椅上下来。
路壬过去扶她，伸手帮小屁孩擦了擦脸上的汗。
“辛苦了，”路壬眼睛一闪一闪，忍不住想笑，“演的真好。”
“只有演的好？”小屁孩唇角翘了翘，“看他磕头不好吗？”
路壬一愣，忍不住笑着压低声音道，“好，可好了。”
他才刚乐没两秒，结果后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
路壬顿时很是心虚，还以为自己小小的幸灾乐祸给人发现了。
不过一回头，他才见胖子气喘吁吁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小甲，呼。”胖子喘了口气，手撑在腿上，“有……呼……有人找。”
路壬纳闷道，“谁啊？”
“就一女生，”胖子他身上还穿着满朝文武的衣服，热得一脑袋汗，“有……呼，她在外面找你呢，说是你女朋友，我正好碰上了。”
“你咋没开手机？”胖子累得半死，“我还跑半天。”
路壬一愣，反应过来道，“东西放包里了……”
“她说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不接，然后还把微信拉黑了，”胖子道，“你快去找她吧，我看人女孩气得慌。”
胖子说完，擦了把汗。
本来他还以为路壬应该会飞快地跑出去，没想到路壬听了这句话，居然先看了他弟弟一眼，才犹犹豫豫道，“人家找我有事，我去看看她？”
胖子，“……？”
殷北临刚准备说话，胖子先一步开了口，“那不废话？！怎么能让人女生等你！”
“人家等了好久了，”胖子都觉得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催促道，“你还在这慢悠悠的。”
“……哦好，那”
胖子赶鸭子一样赶他，“快走快走。”
路壬点点头。
殷北临面色淡定，手插在兜里，缀在路壬后面。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背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
“小弟弟。”
“你哥要和小姐姐说正事呢，”胖子正气凛然地拉住他，“你就别跟着去了，别挡你哥哥好事，听到没啊？”
殷北临，“。”
殷北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