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眼。”他不忿道。
不过，他又笑嘻嘻道：“大哥，你还不快去救火，明玉都追到家里来了，抢在我们前头进门，听说这会儿已经在娘那里告状。你不在京城是不知道，娘可是把她当成亲女儿养，但凡她在家里，我这个亲生儿子都要靠后。”
“啪”的一声，顾宪之把一摞信件扔在书桌上，抓起一方雪白素锦帕子擦沾在手上的残墨。
他背光而立，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有一股气势沉沉，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天近黄昏，夕阳透过他的肩头在地砖上投下斜长的身影，脸上半明半暗，一圈墨羽黑睫微微颤动着。
顾意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站起来讷讷道：“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娘她还是一直记挂着你。”
“我知道。”顾宪之语气很疏淡，末了他轻笑道：“你不是总喊着一起回去陪母亲吃饭，正好我今天得空，咱们走。”
顾意之马上恢复笑容，“好啊，一起走。”
兄弟两个留下阿武看守书房，结伴一起回后宅。
顾宪之不提坐车的事，顾意之也不敢多说，从他记事起每年都跑上千里路去斡难河住个小半年，祖父一直教导他一定听大哥的话，必须是无条件服从。
他原也不懂，可自从见过大哥在马上的英姿威威如山，一夫挡关万夫莫开，他觉得祖父说得有理。
在军中像神人一样的大哥，是他这辈子怎么也越不过去的高山。
“背靠大树好乘凉。”顾意之有心要调节气氛，说了一句俏皮话。
顾宪之侧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脸上难得现出一丝温情，微笑着纠正道：“诨说，你自己也要立起来，毕竟大哥不能一辈子替你挡风遮雨。”
兄弟两个说说笑笑进到侯府正院，一个风流倜傥，一个龙章凤姿，远远看去好不养眼。
孙婆婆得信后带着人迎出老远，打心底里高兴道：“夫人才说呢，可巧世子爷和二爷就来了。”
“我和大哥过来陪娘用晚饭。”顾意之说道。
孙婆婆笑说：“正是这个理。”
顾宪之在一旁补充一句：“劳烦老妈妈跑一趟，请莫姑娘也过来一起用饭。”
孙婆婆的笑意僵在脸上，却是不敢说一个不字。屋里头表小姐正大骂特骂莫家姑娘，论起原因，有二爷在身边，看样子世子爷应该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又要请莫家姑娘过来……
算了，主子的事不该她多操心，办差要紧。
孙婆婆亲自带着人去了拢月阁传话，清芙为两位爷打起帘子，视线恰好对上顾宪之的下巴，不知怎么的她脸上一热，心头泛起一股燥热，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听说两个儿子都来了，镇宁侯夫人倒是……她用手轻轻托了托发髻，转过头去背对着房门。
沈明玉伸长脖子向外看，这位大表哥她还没见过面，听人说起来十分英武，就是不知道是否言过其实。说不定他虚名在外，本人倒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她先看到顾宪之走路一高一低，轻嗤了一记，原来真的是个瘸子。
可等顾宪之进来立在屋正中，沈明玉的视线从他的脚往上一直看到脸上，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眸色越来越亮，她拍手笑道：“大表哥，我和姨母正说起你呢，说曹操曹操便到。”
顾意之跟在后面进来，听见这话耳朵抖了抖，小丫头倒是机灵一眼看出大哥比他强，看她献殷情是打算找个更大的靠山来靠吧。
顾宪之漠然，微微点一下头算是见过。
沈明玉笑颜如花，两步走到顾宪之身边，昂起小脸，少女声若银铃：“大表哥，我真的不知道你突然回京。不过，今天的事你要为我做主。我付过定金的钗子让莫家姐姐拿走了，你跟莫姐姐说，我拿别的东西和她换好不好。”
她的一只手已经抓着顾宪之的袖子，素手雪白涂着浅浅的茜色指油，看起来十分粉嫩可口。
顾宪之黑瞳如墨，胳膊微动从沈明玉手中滑落，转头向镇宁侯夫人行礼：“母亲，正好我也派人去请莫姑娘过来用晚饭，她和明玉有什么误会，不如当面说开。”
沈明玉去看姨母的脸色，她觉得姨母的脸一下子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