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什、什么意思?”方晟疑惑问道。
他们方家的老宅有两层地下室?他怎么不清楚?
住在A市时方晟每天上下班都要去地下车库停车的,如果真的有两层地下室,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方晟有些怀疑地看了眼叶朝然。
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烈阳直射下没一会儿方晟浑身都开始冒汗。
叶朝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你不知道你们家有两层地下室,想必你也不知道你们家早在两年前就开始收购医院淘汰的医疗设备吧?”
“收购医疗设备?”方晟更懵了。
叶朝然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明白,可连在一起就成了晦涩难懂的内容,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有两层地下室?又是从哪里听说我们家两年前就开始收购医疗设备的?”方晟不由质问道。
叶朝然怎么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还是那间底下手术室唯二的“患者”。
叶朝然在方家生活了整整两年多,一开始他也不知道在原本的底下停车场下面,还有一间秘密的地下室。
直到他被绑住了手脚,堵住了嘴,不能挣扎,更没法呼救,被方家众人联手抬下了下去,他才终于窥见方家老宅最大的秘密。
在那辆一直停在地下室的车底下,有一道暗门,打开暗门,就是明亮的楼梯,朝着底下深处蔓延而去。
地下室看起来很新,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都铺着一层雪白的瓷砖。和医院的地板很像,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儿。
就在地下室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手术台,旁边是方家从各大医院收集来的各式各样仪器设备。
身下的手术床很是冰冷,头顶的手术灯晃得刺眼。
叶朝然看见一阵有他手臂长一般的针,他瞳孔紧缩,开始剧烈地在床上挣扎。
可没等他发出响动,周围的人就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
“别怕,这是má • zuì针,”有人说,“打了má • zuì就不痛了。”
声音犹如恶魔轻喃,始终缠绕在叶朝然耳边。
巨大的针管扎破他的脊背,从中枢神经注入。
叶朝然永远也忘不了那股颤栗的疼痛。
太痛了。
可这阵痛持续的时间也不长,没多久,他就因为má • zuì陷入了昏睡。
就在他的身旁,另一架手术床上,方宴也同样闭上了眼睛。
他们俩双胞胎,一个在等待生命的倒计时,一个在迎接新生。
叶朝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察觉自己胸腔处被冰冷的手术刀划开,胸膛似乎破开了一道口子。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又很快被医生按住。
“shit!má • zuì剂量少了,再给他注射一管!”
叶朝然听到医生这么说。
眼泪从眼角滑落,没人理解叶朝然当时的绝望。
医生似乎发现了他的眼泪,他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用纱布遮住了叶朝然的眼睛。
“我叫约翰森,你放心,你弟弟的心脏并不是完全不能用了,只要待会儿我动作快点,他的心脏移植给你,你还是可以活很久的。”
“唯一怕的是……”
麻药的效果再次袭来,叶朝然重新陷入昏迷。
当时的叶朝然没有时间去思考约翰森那句话的深意,重生后,叶朝然细细想来,才觉得疑点颇多。
为何约翰森会说“你弟弟的心脏并不是完全不能用了”这种话?
难不成方宴的病,实际上没有叶朝然想象得严重?
没有人能为叶朝然解答,他只好去查了约翰森的资料。
约翰森是五年前辞去了国外的工作,来到华国成了方家的家庭医生。
约翰森在职三十年,做过上千台手术,其中他最为擅长的手术,就是心脏移植。
但之前约翰森所做的心脏移植,都是在心源捐赠者死亡后为患者做的手术。
他身边还有诸多助手,他只需要给一名患者划开胸膛,换上早已保藏好的心脏。
可当时的那一台手术不同,在他身边躺着的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约翰森要把属于叶朝然的心脏,换给方宴,再将方宴的心脏,装回叶朝然身上。
一名医生,同时做两台手术。
难度之大,不用言说。
更何况,方家当时修建的地下手术室设备本就不全,更没有提供心脏保鲜的技术和仪器。
就算约翰森用最快的速度给方宴做完手术,轮到叶朝然时,那颗属于方宴的心脏,也早就失去了活力。
“同样是家人,方其山他们跟你说我是一个没有礼貌不懂礼数的野孩子时,你无条件地信了。结果到了我跟你说真相,你又开始质疑我所说的内容真假?”叶朝然从回忆中抽身,他哂笑道,“你刚刚还一口一个家人血亲,怎么这会儿又要怀疑我了?”
方晟表情僵了一瞬。
远处天空碧蓝如洗,晴空万里,忽地一阵凉风起,厚重的云层挡住了炎炎烈日,方晟身上的热意瞬间就被吹散,背后甚至升起了一股凉意。
天台上的风更盛,卷起了少年额间的碎发,露出叶朝然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
方晟被他眼底的冷意惊到,不由稍稍后退了一步。
“我……”他张了张唇,想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你说的这番话可信度太低了,我……”
“可信度低?”叶朝然嗤笑,“那如果我再告诉你方宴的病已经好了,你觉得这件事可信度高不高?”
方宴的病已经好了这件事只是叶朝然的猜测,可当他看到方晟一脸惊愕又略有些慌张的神情时,叶朝然终于确定,他的推测果然没错。
“你怎么……”方晟震惊地看着叶朝然,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快速垂下头,掩下自己眼底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昨天文艺汇演时,宴宴晕倒住院,我送他去了协和,协和的主任医生跟我说,宴宴的病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之后的复发几率只有百分之十,他现在之所以会时不时地胸闷气短,极有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
“这件事情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方晟重新抬起头,看着叶朝然,“你是怎么怎么知道的?”
叶朝然此时却没心情回答方晟了,他怔在原地,把方晟刚刚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已经得到控制了,复发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十?”
方晟点了点头,肯定说:“医生是这么跟我说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想等……”他看了眼叶朝然,“想等处理完你这边的事情后,再带宴宴去其他医院复查一下。”
叶朝然笑了。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他上辈子还真的以为方宴的病情得不到控制,最后只能死亡,所以方家才会走投无路,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但他万万都想不到的是,方宴的病情其实可以控制。
而方家还要铤而走险把自己的心脏换给方宴,只是为了杜绝那百分之十复发的可能性!
叶朝然想不明白。
更不理解。
太可笑了,难不成在他们一家人眼里,只有方宴一个人的命才是命?只有方宴一个人才是他们的亲人?
什么血缘血亲,在他们一家人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活体器|官库!
叶朝然侧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甚至指甲都抠进肉里,他都没有察觉。
方晟自然也看见了叶朝然异常,他正想上前,就见叶朝然猛地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厉声道:“别过来!”
方晟被吓了一跳。
一直在楼下的姜寻墨也听到了动静,他想也没想就快速跑了上来。
“没事吧?”姜寻墨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朝然,确定他没事,就把人挡在了身后,随后警惕地看着面前的方晟。
“没事。”叶朝然很快回过神来,他掩下眼里的情绪,“我们下去吧,我跟他说完了。”
姜寻墨自然没意见,带着叶朝然就往楼下走。
方晟却不愿意叶朝然就这么走了,他还有许多问题都没搞清楚。
“朝然,你等等……”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叶朝然停下脚步,头也没回,“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就得你自己去查了。”
“你们方家的事情你作为方家人不是更好了解吗?你不如好好去查查,为什么你们家地下室会有一间手术室,为什么你弟弟方宴明明病好了全家都瞒着你,又为什么你们家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回去?”
“你们家的家庭医生叫约翰森,你可以先从他开始调查,你家里所有的仪器都会经由他手。”
叶朝然说了这么多,方晟猜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的就是这最后一种。
听到最后这个问题,他浑身的血液似乎也在这一刻凉了,方晟怔怔说:“不……这不可能……”
叶朝然只是淡淡地嗤笑一声,并未多说。
倒是一旁的姜寻墨,微微蹙起了眉心。
“这不可能!”身后传来了方晟声嘶力竭的怒吼。
叶朝然脚步没停,他走得更快了。回到教室,叶朝然就趴在了桌子上。
空荡的教室里只有他和姜寻墨,叶朝然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厚重的云层重新散去,烈阳再次铺满大地。
教室没有开空调,甚至还带着淡淡燥热,可叶朝然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喝点水?”姜寻墨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瓶水,拧开了瓶盖,放在了叶朝然面前。
叶朝然抬起头,看了姜寻墨一眼,说了声谢谢。
姜寻墨在他旁边坐下,轻轻点了下头。
冰凉的矿泉水划过喉咙,让叶朝然焦躁不安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瞬。他偏头看了眼姜寻墨,没忍住道:“你就不好奇吗?”
姜寻墨:“嗯?”
叶朝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想诉说了,可他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宋雅和叶裴太在乎他了,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俩,他们肯定会被吓坏。
而其他朋友叶朝然更不好说,他此刻唯一能诉说的人,好像也就只有姜寻墨了。
“你不好奇我刚刚说的那番话的是什么意思吗?”叶朝然问。
姜寻墨想了一秒,点了下头:“我好奇,但是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他虽然在楼下,但距离天台毕竟还有些距离,所以姜寻墨并没有听到叶朝然和方晟的谈话。
叶朝然很喜欢姜寻墨的坦然,此刻他也迫切地需要一个诉说对象,于是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开了口:“方家这么着急想让我回去,是想把我的心脏换给方宴。”
这句话无疑是一道惊雷,姜寻墨惊愕地看着叶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