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愤怒、仇视……他的眼神变化了,情绪也变化了。
如果说这个人平静的表情代表着理智,那么他的眼神就是被理智压制着的负面情绪,越是压制,越是翻腾。
安以农也说不清是什么,但是他的第六感疯狂报警,耳边甚至奏响压抑的钢琴曲。所以等到证件通过,他就不由自主地跟上那个中年人。
惊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全程都很配合。
中年人没有往地下的超级超市走,而是往楼上走。
这个超级商场地上有七层,是附近的人逛街买衣服、吃饭看电影、约会、亲子游的地方。地下还有三层,超市和地下停车场并存。
带着惊蛰的安以农很显目,但他没有表现出异常,而是跟其他年轻的男男女女一样,仰头看着四周的餐馆,似乎在琢磨应该进哪家店。
他前面的不远处中年人走着直线,并且目不斜视。这个人目标很明确,线路也很明确,但他的脚步却是偶尔轻偶尔重,或许对于要做的事情,他还没有完全的下定决心。
中年人走到第七层,这是商场最高层,有电影院、美容院、亲子游乐场,孩子在走廊上奔跑。
安以农注意到中年人避开了快乐奔跑的孩子,脚步还顿了一下,之后才走向一个凸出的平台。
整个商场其实就是类似奥运鸟巢的造型,上面加盖,中间是空的,只有倾斜的扶梯连接着不同楼层。所以站在这个平台上往下看,能看到扶梯和这块区域下面几层的大部分行人和店铺。
是一个视野很好的地方。
同时,也是一个很适合制造混乱的地方。
安以农在一个冰淇淋柜台前停下,但他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那里。
中年人将手放在扶手上,向两边伸展,他整个人也往前倾。他的眼睛看着来来回回的人和华丽精致的装饰,那些鲜亮的东西仿佛第一次可以被他拥有。
“何国澍?你不是被开除了吗?”开着清洁车的清洁人员路过,他看到了他,并且停下车,“你来干什么?”
中年人转过头,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睛黑得出奇。
“喂,”前同事感觉到危险,退后一步,小声地说,“我知道你没有偷,你不是那种人。我是没有办法才会那样说的,我需要这份工作。”
中年人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他的嘴扯开,露出牙齿,像小丑的咧嘴大笑:“真奇怪,当我还是好人的时候,你们谁记都不怕我。”
中年人的手里生成了一张纸人,小小的,边缘不平整,仿佛是被人用手撕出来的。纸人在中年人的手心跳舞,而这个前同事做出了和纸人一样的动作。
他胖乎乎的鸡蛋一样的身体转着圈,在跳舞。
没有人注意到中年人手里的纸人,他们只注意到那个转圈的滑稽的清洁工,他们诧异、不解,又觉得好笑。
“妈妈,他好奇怪啊。”孩子们以为是表演,都在笑,中年人也在笑。
玩够了,纸人开始走路,清洁工也开始一步步往平台上走。
“不……”清洁工表情在笑,眼睛里却开始流泪,就在他将踏上平台的那一瞬间,他停住了。
因为纸人也停住了。
一根纤弱的藤蔓缠绕上中年人的手,在他的愤怒爆炸之前,悄悄开了一朵浅蓝色的小花。
中年人愣在那里。
“要吃冰淇淋吗?”之前牵着变异兽的青年一只手里拿着支冰淇淋甜筒,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支,“我请你吃。”
某个角落。
“嘶溜。”惊蛰双爪按着一个塑胶玩具舔着,那叫一个专心致志。而坐在那里的两个人类却谁也没说话。
“你也是变异者?”冰淇淋快要融化的时候,中年男人看向他,“你为什么要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