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晕头转向了好一段时间之后,等贺知朝终于有空去看薄溪云时,他就发现。
小公子比离开蜀地时,又消瘦了一圈。
让人忍不住很是好奇——薄溪云明明之前的身形就已经那么单薄,他哪里还有肉可以掉。
纤瘦的少年虚弱又苍白,就连站在春城的明媚日光下,都没能被烘染上半分暖色。
他反倒好像是阳光下的雪晶冰碎,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在暖风里。
贺知朝原本对薄溪云还有所提防,他本来的计划是是要把薄溪云随意关在春城的什么地方。只是现在,因为易钟深这段时间的强硬追击,贺知朝不得不把薄溪云看在了身旁,免得易钟深真的不管不顾地冲上门来抓人回去。
以至于现在,薄溪云直接被带到了贺知朝自己的原石场区里。
这已经算是深入了贺知朝的心腹要地。
因此贺知朝之前对薄溪云颇有防备,他可不想被这对兄弟里应外合,联手击溃。
但很快,贺知朝就发现,自己根本多虑了。
少年整日魂不守舍,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就连贺知朝原本想去让他看看翡翠毛料的计划都没能成型,薄溪云看起来已经没力气去做事了。
惹得贺知朝都忍不住自嘲。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拖拉胆小了?
就薄溪云这样一个不可能dú • lì活下去的温室花朵,根本不值得他担心。
时间又过了几天,贺知朝手下的大部分势力都集中去应对这些天的变故和易钟深的攻击,场区里对薄溪云的防范,也不再像开始时那样严密了。
反正以薄小公子的能力,他也不可能跑得出去。
防范薄溪云的人变少,就连场区四处的安保也不比之前那么多人了。
因为紧接着,就是贺知朝要离开春城的日子。
他要越过边境,去缅北参加一个每年一度的公盘大会。
出发之前,贺知朝去见了薄溪云。
薄溪云依旧很安静,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没什么声响,好像还在魂不守舍。
贺知朝之前还听手下汇报过,之前有看管薄溪云的人故意露出空挡,薄溪云也没有任何动作。
像是只想与外界彻底隔绝。
直到这次,贺知朝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安排,薄小少爷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生动的表情,露出了惊讶之色。
贺知朝说:“这周的缅北公盘,你和我一起去。”
少年怔愣了一瞬,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不想……”
贺知朝也没有闲着无事,找茬去怀疑薄溪云留下是想趁自己不在场区时偷偷做些什么。
他已经猜到了薄溪云拒绝的原因。
“你听说了是吧?易钟深也会去。”
这些天薄溪云待在矿场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一直在关注易钟深的动静。
或者说,只有易钟深的动向才会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薄溪云知道这次易钟深会去,也并不稀奇。
贺知朝却没打算让薄溪云拒绝。
“这次公盘虽然不比缅国政府组织的规模那么大,但也仅次于政府公盘了。”
公盘是翡翠业内的行业术语,指的是公开进行的翡翠原料交易大会。
“这次的举办方就是缅北矿区的主理人,有缅国军方背景,不管是谁去参加,都要给主办方一个面子。”
贺知朝说。
“就算易钟深去了,他也不可能会做什么。”
薄溪云明显还在犹豫,甚至神色更惊惧了几分。
好像单是听到兄长的名字,就足以让他瑟瑟打颤。
见状,贺知朝直接道。
“你真以为他是在认真抓你吗?”
贺知朝嗤笑一声:“这些天,他利用‘找弟弟’这件事,一直揪着我穷追不舍,把我生意都搅黄了大半。”
甚至不只是明面上的生意。
贺知朝的原本铺开的产业脉线都被迫收缩,于此同时,易钟深的收益对比在直线上升,之前拍卖行被搅局的几次亏损,现在早就远超百倍地赚了回来。
“他不过是为了找个完美的借口,用来让自己顺理成章地攫取利益。”
贺知朝紧盯着薄溪云,说。
“你把他当哥哥,他把你当踏板。”
这种话说出来,直接能刺伤人心。
只不过,却似乎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
贺知朝一直看着薄溪云,只觉少年的脸色并没有变化太多。
他正心有疑惑,不过很快,薄溪云倏地就红了眼廓。
面色苍白的少年,一圈精致的眼部廓线洇了红,落在旁人眼里,惊人心弦的漂亮。
果然,薄溪云对这话不可能没有反应。
贺知朝还瞥见,就连薄溪云的一只手腕都被他自己掐红了。少年的皮肤好像很薄,轻轻一碰就很容易留下印痕,现在更是被自己指尖掐得艳色惑人。
狼狈成了这番模样,显然,小公子是真的很难过。
贺知朝趁势又加了一把火。
“他都这么对你了,你也不想一辈子活在他的影子里吧?”
“想要真正摆脱阴影,你就要彻底斩断易钟深在你身上留存的影响。”
贺知朝悠悠然道。
“所以,你才更应该去出席。”
每次进行这种步步紧逼、主宰对方想法的对话时,他的心情都会相当愉悦。
他对薄溪云说。
“这次公盘大会,不正是你开始新人生的绝好机会?”
最后,面色苍白的小公子还是被说服了。
几天后,薄溪云就随着贺知朝,一同出境去了缅北。
抵达缅北之后,贺知章先参加的是公盘开始前的一个内部餐会。
餐会的受邀嘉宾全是公盘大会的参与者,缅北公盘本身就有两万欧元以上的保证金门槛,而这个餐会的邀请门槛更是高达数十万。
能入席餐会的人员即使穿着简陋其貌不扬,也都是至少身家千万的豪贵。
只不过按计划入场之后,贺知朝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妙。
因为简直像是和他做对似的,贺知朝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提起那人的名字。
——易钟深。
易钟深今年其实才不到二十五,他去年刚从祖母那里接手了家族产业,嘉利得集团执行董事的位置也才上任不久。
因为年纪太轻,不少人看他时都难免带有质疑。
这一年来,易钟深的处境不可谓不艰难,但也正是这种逆境,让易钟深完美地展现出了他的能力。
之前就有人夸他,引发了不少认同声。
——不愧是曾经盛名赫赫的闻女士教育出来的后代。
而易钟深最出彩的手笔,还是这次处理拍卖行的珠宝砸价危机。局势逆转之后,众人看他时再没了年纪轻轻的轻视感,很多人都对他相当看好。
就连缅北这边,最近都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
所以这次餐会,易钟深还没入场,就成了一些人热议的焦点。
由此一来,贺知朝当然不可能会心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