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考验
第一场戏是他作为一个失忆的人从病房里醒来。
微微抬起手臂,却扯动了伤口，腹部位置传来了一阵撕裂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他小幅度地转动着头,开始打量着身边的陈设，表情里带着稚童一样的迷茫和好奇，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的眼神很悲伤。
一条过，很顺利。
大概是因为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苏栾的拍摄过程都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大的坎坷,最高记录也只是一个单人场景NG了六次而已。
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伊文给他化妆的时候，手不停，嘴也不停。
从美妆美甲聊到今年的时装大秀,苏栾一边维持着面上的好奇,一边心理建设都要建设出一座城堡才压抑住自己的本性没跟他「姐妹相认」。
不过伊文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吐槽陆泽川。
经典开头「老陆这个狗逼」,紧接着就是倒苦水说这些年自己被姓陆的压榨地有多艰辛，工资薪酬起码有一半都是精神损失费。
“你可不知道这家伙脾气有多差！”
伊文指着自己的眼睛控诉：“我这三年来为这个男人流了整整十毫升的泪啊！想我现在三十出头都有眼袋了！”
苏栾眨了眨眼：“可我觉得陆导脾气挺好的啊。”
起码在他面前的陆泽川脾气都挺好的。
当情人的时候温柔体贴,偶尔被他刺激后会在床上比较狂放,但大多时候都很照顾他的感受。
当导演的时候态度也不错，虽然开口闭口「高材生」、「三好学生」的来损他，但最过分的也只是拿剧本敲敲他的头而已。
“脾气好？他？”伊文翻了个白眼。
“哦亲爱的，他只是对你比较宽容而已。”
接下来几天,苏栾可算是见识到这人脾气不好的时候有多可怕了。
“你台词是没学好吗，念的跟机器人一样，你去外面街上看看哪个正常人谁会这么说话。”
“眼睛抽搐了？眼球不突出你就演不了戏是不是,需不需要我把你刚刚的三白眼剪成花絮放电影后边,帮你筛选一下真爱粉？”
“这点词都背不下来,你是大脑受损还是智商小于八十，先说在前头，我可没工夫给你们找配音，背不下来趁早跟我说，我立刻换人。”
……
所有年轻女演员跟接力式的，这个哭完那个哭，就连几个大老爷们被教训完后都强忍着委屈到房间里偷偷抹眼泪。
陆大导演怼人的时候总是一脸平静，只有声音带着凉意，单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生气，但就是这样才让大家觉得更可怕。
还只过去了几天，大家就跟巴普洛夫的狗一样，一听到陆导冷笑，条件反射性地开始打寒颤。
好家伙，PUA大师啊。
苏栾腹诽。
有一次女二情绪不对迟迟进不去状态，可陆导为了赶进度坚持让她继续。
之后又连续NG了十几次，小姑娘演到后面甚至越说越忘词，急得都快哭了，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陆导的表情。
当时的气氛僵硬到苏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主动走上去说。
“要不……先拍我的部分吧。”
接下来刚好是他的戏份，场景也一样。
看着他演，陆导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
事后，苏栾又把陆泽川之前发给他的一些技巧和教程共享到演员群里，收获了一圈的感恩戴德。
陆泽川这次挑的人大多都是青年演员，涉世未深，虽然各自心里都有小九九，但是还没到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地步。
刚见面的时候，苏栾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对自己这个「非科班出身但是第一次演戏就当了主角的人」怀有些许的敌意。
不过经过这件事后，大家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休息时间聚一聚的时候也会想起来叫上他。
虽然苏栾自诩交际能力max，但还没有蠢到觉得自己能在这样的场合交到什么真心朋友。
不过考虑到大家毕竟还要共事一段时间，关系融洽总比关系僵硬要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唯一不好的是，在那之后，每次陆导开始有脾气不好的征兆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他。
苏栾：“……”
不要看我，其实我也不想过去。
拍戏第四天，苏栾遭遇了演戏生涯第一次滑铁卢。
“挑逗的语气，不懂吗？”陆泽川抱着胳膊看他，声音微冷。
苏栾：“懂。”
“要我录个音给你听听，你刚才念成什么样吗？”
苏栾：“……”
他低下头，闷闷的不说话，手背在身后，像是犯了错的学生一样乖乖听老师的教训。
“你都二十一了，还没交过女朋友？”
苏栾乖巧应道：“没。”
男朋友倒是不少。
陆导哼笑一声，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他的脸，开始逗他：“高材生，你这个年纪谈恋爱已经不算早恋了。”
“上次那个姓童的小姑娘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
苏栾眉头微蹙：“我跟洛洛姐只是朋友，她有男朋友的。”
“只是朋友……”陆泽川嚼了嚼这几个字，眼睛微眯。
“小家伙，你不会是喜欢男人的吧。”
苏栾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生怕自己被这家伙看出什么，后退半步，眼睛圆瞪，否认三连：“没有！不是！我是直男！！”
“嗯……”陆泽川摸着下巴，端详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可惜了。”
苏栾：“……”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可惜什么！
陆泽川道：“台词再说一遍，我听听。”
苏栾依言照做，刚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了。
“不行。”陆泽川皱起眉：“语气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情绪。”
“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连挑逗都不会，怪不得到现在都没女朋友。”
苏栾：“……”
呵呵，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某人前段时间在床上被我挑逗得完全失控了这回事。
挑逗这回事我比你还擅长！
我这是怕自己发挥超常崩人设了，让您老听出来了好吗！
他在作为苏栾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避免所有作为马甲的语气和说话方式，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
陆泽川：“这样，我念一句，你跟着我念。”
苏栾乖乖点头：“好。”
这样车轱辘话了三遍，陆导还是不满意。
他语重心长开口：“到底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耳朵有问题……”
苏栾瞬间认错：“我。”
——你。
明明语气都是一样的！您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啊啊啊！
陆导拧眉想了想：“这样吧，其实这几句台词的语气我脑子里是有原型的，我让他来教你好了。”
苏栾愣了愣，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勉强挤出个笑：“不用了吧，太麻烦别人了……”
您可千万别，我会念了！我真的会念了！
“他不会介意的，只是说几句话而已。”陆泽川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苏栾看着手机屏幕上「elf」三个字，心凉了半截。
陆泽川不允许拍戏途中演员带手机，关机也不行。
他的手机现在在几步之遥的休息室里，隔着一扇门他仿佛都能听到那嚣张的手机铃声。
拨了半天，对方都没接，陆泽川蹙了蹙眉。
“没接？”
自动挂断后，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