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慌了,打了无数个电话,她都没有接,最后辗转打到了一名表舅那里。
从他那里,莫凡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他父母离婚了,因为他不是他父亲亲生的。
离完婚后,他父亲留给他们母子俩一套房子,自己走了。
但是因为他母亲和他母亲一边的亲戚都是依靠着他父亲办的厂才能过活,他父母一离婚,他们直接失业,日子过得很艰难。
从表舅嘴里,他了解到自己的母亲最近又跟一名老总好上了,但是对方不接受拖油瓶。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听,但是凡凡啊,现在你只会妨碍她。”
他表舅苦口婆心:“你也体谅体谅我们,我们这一大家子文化水平都不高,就指望着你妈能带着我们。”
“再这样下去,不仅我们,你跟你妈也要一起喝西北风了知道吗。”
莫凡听完,沉默着挂了电话。
从那之后,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打在他银行卡的账户里,但是那个女人就再也没出现在这个房子里。
在那之后,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回到一个人的房子,变得越来越沉默。
一个月后,他母亲终于给他打了一次电话,问他生活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没有再提同性恋的事,但也没说什么时候过来看他。
又过了一个月,他表舅说他母亲怀孕了。
在那之后,他母亲联系他的频率从一周几次到一周一次,再到一月一次。
直到生日那天,莫凡拿着手机在家里坐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发生。
就算是节日的时候,他都能在短信上收到一句「节日快乐」,但是唯独今天什么都没收到。
他后知他觉地反应过来。
哦,原来那句「节日快乐」是群发的。
一天放学后,在路上有几个小混混拦着他向他要钱,他回了一句「没有钱,滚」,然后理所应当地被揍了一顿。
很神奇的是,他竟然也不觉得有多痛。
班上有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什么,开玩笑地问他“你看这些东西,难道你……真的是同吗”,他一抬眼皮「是,怎么了」。
在那之后他就感觉到班上的人开始疏远他,原本还在一个初中的朋友就不多,这下子都没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他把自己的症状放在网上求助,有的说这是叛逆期到了,有的说这是抑郁。
一个学期后,他跟老师说想退学,在老师的极力劝阻下,最终同意可以先休学一年,但是因为没有家长过来签字,休学还是办不下来。
那天傍晚,他坐在自己小区楼下,看着斜斜落下的夕阳,几个小孩在庭院里玩着刚捡到的苍耳,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想死……”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三个字说出来了。
“说什么呢,娃儿,活着不好嘛。”
莫凡下意识转过头,看到不远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坐在躺椅上,看着他。
这个老奶奶住在他家一楼,他每次放学回家总会跟她打招呼说上几句。
“过来过来,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老奶奶笑着冲他招招手,把一旁的糯米糕拿出来:“看你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总是会在路上吃。”
莫凡看着她慈祥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拿了一块。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老奶奶看着他一口一口慢慢吃着糯米糕:“你还这么年轻,就没什么想做的事了吗。”
“想做的事……”
莫凡眼神茫然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几年前还说过想写小说来着,只是一直没机会去做。
“如果还有念想的话就去做吧”
老奶奶拍了拍他的手:“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莫凡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他就没去上学,一直呆在家里写小说,每天雷打不动下来跟这位老奶奶聊聊天。
五个月后,这位老奶奶也去世了。
悄无声息的,在一个冬天的清晨。
而且第一个知道她去世的,竟然是他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
他拎着早餐来到奶奶门前,敲门没人回应,拿出钥匙打开门后,才看到奶奶坐在躺椅上,身体冰凉,没了呼吸。
从别人的嘴里才知道这个奶奶有轻度的老年痴呆,子女不是很关心他,看她还有自理能力,一个人过得挺好,就把她安置在这个房子里,很少来看过她。
她有老年痴呆,也记得他喜欢吃糯米糕。
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记得他喜欢吃糯米糕的人也走了。
办丧事的时候,他在灵堂上,从头跪到尾。
结束后,他一个人走出了小区。
他慢慢走,从白天走到晚上,到马路上,到公园里,最终停在了一座桥边,看着底下奔腾着的河流,泛着寒意,冰冷刺骨,相携着流向了远方。
真好啊,它们还有可以去的地方……
如果现在跳下去的话,它们也可以把他带走吧。
之前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
“人还是活得糊涂点比较好,以超乎常人的敏感度注视着这个世界,只会数以千计的受到伤害。”
他在桥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离开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
走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看吧,就算他无缘无故消失了一天一夜,也没有人发现。
回去的路上他又买了一盒糯米糕,吃了几口,没嚼出味,还有点咸。
一刮风,才感觉到自己脸上冷冰冰的。
他在想,自己现在这样算不算的上成长。
喜欢的东西变得没有那么喜欢,讨厌的东西也开始变得无所谓。
“糯米糕,不好吃了……”
……
奥古斯汀皱着眉,紧盯着椅子上的莫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