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卡上不是还剩不少钱吗?”小护士表情十分无奈,“五千块钱你们还怕断药?就算icu是吃金子,这也够吃两天了啊。”
蒋铭宇一愣。蒋虎更是瞪圆眼睛:“啥?五千?哪来的五千?”
护士看他们表情,也有点发懵:“这钱不是你们充的?”
蒋铭宇没说话。
护士带着他们去问了交费处。收费员回忆一会儿,说是个高中模样男生给交的,那孩子还说忘拿诊疗卡了,当场报的姓名和床位号。说到后来,收费员突然啊了一声:“我就说那么眼熟呢,就你们隔壁床的家属,他上午刚来给那俩女生办的出院。”
“那个男生啊。”小护士也想起来什么,“他们还落了个充电器,你认识他啊?那正好,你通知他来取吧。”
蒋铭宇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幽黑的眸子闪了闪:“充电器在哪儿?”
“护士站呢。”小护士边说边往回走。
“那个男生?你同学?”蒋虎问蒋铭宇。
蒋铭宇微微点了下头,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你同学为啥帮你交钱?还偷偷交的?”蒋虎说着说着,看见了蒋铭宇袖口,“你这哪弄的血?摔跤了还是打仗了啊?”
蒋铭宇顺着他目光,也看见袖口的血污。这是蒋晓刚的血,刚刚时间匆忙,蒋铭宇没来得及换衣服——当然,就算不忙他也没办法换,老家的东西他基本能都带回了学校,他那个房间就只剩了个空壳。
蒋铭宇捻了下袖子上干涸的血痕。
“出血了?那得去护士站处理处理。”蒋虎挠挠脑袋,又记起来蒋铭宇没有处理伤口的习惯。
两家是邻居,蒋虎算是看着蒋铭宇长大的,他小时候没少挨蒋晓刚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算,有时候脸上都挂着彩。蒋虎看不下去,也提过几次,每次都被蒋晓刚怼。
劝不住大的,他就只能从小的下手,可偏偏蒋铭宇又倔得厉害,宁可挨顿打,都不愿意说句软话。
那时候不管被打得多惨,抹掉血迹,蒋铭宇都跟没事人一样,别说去卫生所看看了,他就连个创可贴都不肯贴——一个创可贴几毛钱,那时候蒋铭宇的学费都是一点点凑起来的,他浪费不起创可贴的钱。
想到这些,蒋虎又重重叹了口气:“那时候你连个创可贴都舍不得贴,现在给孙婶交住院费眼睛都不眨。孙婶有福,多亏有你这么个好孩子。”
蒋铭宇沉默几秒,转身朝护士办站走。
小护士刚回到办公室,就看见蒋铭宇跟了过来。她有点惊讶:“怎么了?”
蒋铭宇目光落在座机上,迟疑片刻:“请问这有创可贴吗?”
“受伤了?”小护士从抽屉里摸出包开了封的创可贴,又抽了一张出来,“来,伤口在哪儿呢?我看看用不用消毒。”
“不用。”蒋铭宇没伸胳膊,只是把创可贴接过来。
他贴的时候护士晃了两眼,并没看见有破口的地方:“伤口不大?”
蒋铭宇看着白净的手腕,眼睛都没眨:“恩,不大。”
小护士笑起来:“你们这些小孩儿,真是的。就昨天你们病房那个男生,就一个小伤口,从我这要了好几个创可贴。”
蒋铭宇贴创可贴的手顿住,片刻后,他一边把创可贴贴在完好的手腕上,一边问:“他也要创可贴?他怎么了?”
“说指头被A4纸划了个小口。”小护士食指拇指凑在一起,比划了个特别小的距离,“就这么大,真的不能再大了。他倒好,说什么十指连心,硬是要贴创可贴。”
蒋铭宇轻轻笑了一声。
“你别不信,真就这么大点的小口子。”小护士理解错了蒋铭宇的意思,努力解释,“我当时就说了,那么点口子多亏是在医院划的,要是还给地方划了再送来,等到了那就得长好了。”
蒋铭宇又轻轻笑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片刻后,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应该的,他确实金贵。”
创可贴刚贴完,病床呼唤铃响了,小护士急急忙忙往外跑:“你等会儿出去关上门就行。”
蒋铭宇点了点头,盯着桌面上的充电器问:“能借你们电话用一下吗?”
“用吧。”小护士风一样跑远了。
蒋铭宇看着墨绿色座机,迟疑许久,轻轻拿起听筒。向霖一向念旧,上辈子他哪怕去了B市,也一直用着D市的手机号。那串数字蒋铭宇听过很多遍,多到不必记,都已经能背诵下来。
一个个按键戳过,蒋铭宇指尖最后悬在0上,迟迟没按下去。
嘟嘟声越来越急,最后拉成长音。这表示着拨号时间过长,本次拨号失败。
蒋铭宇抿了下嘴唇,把听筒放回原位。座机窄窄的平面闪烁两下,从日期框变回一片灰色。他盯着那片灰色又看了许久,久到走廊响起脚步声,小护士好像在跟谁解释着什么,又说需要的话,护士站这边有。
蒋铭宇愣了一下,迅速抓起听筒。
11位数字连贯拨出去,听筒里传来了等待音,蒋铭宇轻轻吐出口气,这才发觉走廊里的脚步声又走远了。
等待音响了两三次,电话那边传来个懒洋洋的男声:“喂?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