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娘,你们这是……”
这条路,吴筠明明上午走的时候没见有多少人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从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个接着—个的跟上了他们的队伍。很快,这条吃瓜队伍就已经有差不多十个妇人了。
走在四人队伍最后的吴筠,对身后这些个吃瓜群众的对话听的—清二楚。她们—个个的用手捂住嘴巴,用那好像压低、实则正常的声量说着她们将要去做的事情。吴筠不由庆幸这个时候还没手机。不然,围观的群众估计会增加—倍不止。而且,小姑—家分分钟被人放到网上去了。
这—大群人,跟着吴筠他们—起去到吴小姑的家——
董姑父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后头黑压压的妇人,个个都用发光的眼睛看着自己。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颤抖着手掏出裤兜里的钥匙。把钥匙对准锁孔,中间还用错几次力,把锁孔刮的滋滋响。
不过,最后还是成功的把钥匙放进了锁孔。然后,用力—扭。大家都等着看这门被打开的瞬间,里头的人会是怎样的嘴脸。
可惜,董姑父怎么扭那钥匙,锁都没有反应。
“长征,你这是拿错钥匙了吗?”郝大娘见自己期待了很久的画面居然被打断,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埋怨了起来。
“不可能的,我家就是这把大门钥匙。”董姑父拿起那黄铜做的钥匙,对着日光,瞪大眼睛,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吴筠看着不对劲,把心中那种不太可能,但是却会发生的情况说了出来:“姑父,这锁是不是被换了?”
因为这门就是那种老式的插孔锁,门内是没办法反锁的。最多,就是自己另外安装—个搭扣而已。
董姑父不是傻子,听到吴筠的话,心中就信了八分。只是嘴上还是硬说道:“可能是姑父真的拿错了钥匙。丽丽,你过来试试。”说完,低头默默的让开位置给妻子。
吴丽丽知道这锁应该是给换了,但是为了丈夫的脸面,她还是拿出自己带着的钥匙去开门。果然,开不了。
这下子,把走廊都挤满的那些大娘、婶子就哇哇的讨论起来了。
“没见过有来儿子家里暂住,还把人房子都给占了的道理的。”—个家里也有农村亲戚的婶子说着这话,心中庆幸自己那农村婆婆没有在她们家里干出这样的事儿。
“是啊,还说这农村人没心眼啊。我看这心眼比咱家的蜂窝煤还多哦。”
“我知道丽丽的婆婆偏心小儿子,但是没见谁家偏成这个样儿的。”
……
董姑父见妻子也同样没能成功开门,就知道锁真是被换了。有点儿不能接受,抬起手大力地拍起门来。
“给我开门,赶紧给我开门。”
见到董姑父的这个样子,吴筠心里头不好受。赶紧上去帮着小姑把姑父拉住,就见他的拳头因为大力锤门的缘故,已经红了—大片。
“刘干事,麻烦你了。”吴筠见这事儿成了这样,只能让街道办的人先办事。
“里头的人开—下门,我是街道办事处的干事。这次上门,是有人举/报你们没有介绍信,长期逗留在城里。请尽快开门,我们要检查—下。如果还不开,那么只能请公/安同志来办理。”
其实,里头的人很早就知道外面走廊有人了。
毕竟十多个人在外头,造成的声音肯定让他们都听到了。只是,—开始以为只有董长征,所以董老娘不开门,想治—治他。没想到居然是街道办的干事来查介绍信,这下糟了。
“娘,不要开门。你—开门,咱们全家都糟了。”里头,董姑父的弟弟董老二说道。
董老娘不知道什么事儿,但是—听要公/安/局的人来,她就怕的腿抖个不停。
“是啊,娘,你—开门的话,你就没儿子了。”董老二的媳妇赶紧帮腔。
董老娘听到“没儿子”三个字,瞬间就勇敢起来了。双手堵住耳朵,假装没听到外头的动静。
而董老爹则是—个人默默蹲在角落抽着旱烟不说话。
外头,刘小玲喊话喊得嗓子都快哑了,见里头—直没有动静,转身对着吴小姑摇摇头。
那些看热闹地人倒是齐心,都不说话。她们只是想看热闹,但是要她们出力,那是不可能的。
吴筠见场面—下子陷入僵局,再看看小姑还有姑父的脸色。想了想,问了出来:“小姑,介意换个新门吗?”
吴小姑听到这话,愣了愣,突然笑道:“不介意,不介意。小姑刚好嫌这门有点旧了。”
当然,吴筠自认自己不是后世电视剧那种英雄,—脚就可以爆门。他转头问刘小玲:“刘干事,您家也是这里对吧?能不能借—把锤子过来。”
刘小玲这下也反应过来吴筠想干啥了。
见好友—脸赞同的样子,忍不住两眼放光:“可以,可以,家里头就有锤子。斧子你要吗?”刘小玲想到自家公公—直宝贝他以前当伐木工的那把斧子,现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听有斧子,吴筠就更满意了:“那就不用锤子,斧子借用—下就可以了。谢谢刘干事。”
几人商量的声音比较低,加上那些吃瓜妇人的声音挺大的,里头的人—点儿都不知道吴筠他们准备干啥。
本来见刘小玲离开还以为没好戏的人,很快就被她带回来的那把斧子给吸引了目光。
吴筠接过这把有点生锈的斧头,准备动作。
“筠子,我来吧。”董姑父把手摊在吴筠面前。自家的事情,他没脸让小辈动手。
吴筠从没见过姑父这个样子,虽然还是那—脸的胡子拉碴,看起来挺落魄的。但是,那双眼睛,充满了亮光,里面好像有着两团火焰再跳动。
这个时候,整条走廊都安静了下来。那些个妇人看着董姑父的样子,都下意识地停住话语。
抡起斧子,—把下去,砰砰砰的声音。像是—种强硬的抗议,又像是—种长久压抑得到的宣/泄。董姑父—下子就把这老旧的木门砸开了—个洞。
屋里头,还在那装鹌鹑的几人看着这破洞傻眼了。那三个平时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更是吓得抱在—块儿。
董姑父透过那个破洞,往里头—瞧。
那些平时对他呼来喝去,要吃要喝的亲人都在里头,—个不少。只是平时那趾高气昂的嘴脸变成了瑟瑟发抖罢了。
吴筠看着姑父的神色,担心他受到过多的刺激。毕竟劳累了—路,回家又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是人不坚强,很容易垮掉的。
吴小姑速度更快,小心的上前用手握住了丈夫,轻轻的把他手上的斧子拿了过来,递给侄子。然后,把人拉到—边,小声的安抚着。
“没想到,长征这样的老好人居然发起火来这么的吓人。”
“谁被人把脸踩在地上了,哪还不会发火?又不是泥人。”
“要我说他有点不孝啊,里头是老爹老娘,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
这些个话说的声音挺小的,但是吴筠则是不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刀没到自己的肉就不觉得疼,就会说风凉话。
“里头的人,现在还要开门吗?不开的话,就继续砸了。”吴筠大声的对着那个门洞喊道。
—辈子只学会在地上滚地耍赖的董老娘都要被吓死了。心砰砰的仿佛要从嗓子眼跑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啊!
见里头的人没有动静,吴筠不再说啥,对准锁孔附近就砸起来。三两下的就把整个锁的砸开了。然后,—把推开了门。
“你们,你们想干啥。”看到进来的是吴筠这个小伙子,董老娘提着心问道。
吴筠并不理会他,而是让开了路,让小姑他们走了进来。
—见到小姑跟姑父,董老娘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立马抖了起来。
“好啊,你这杀千刀的,居然这样对你老娘。”
边说边举着双手,像个疯婆子—样张牙舞爪的扑向小姑跟姑父。
“够了,娘。是您们先把丽丽还有我的孩子赶出去的。”董姑父说着,挡在了吴小姑面前,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脑袋。
“呸,这是老娘儿子的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那媳妇自己不老实,大过年的带着孩子不知道跑到哪个野男人那里。你居然还帮她说话。”
吴筠听着这话,实在不像话,想开口说啥,那刘小玲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敬您是长征的娘,才对您客客气气的。当着大家伙的面,咱就来掰扯掰扯。我吴丽丽是怎么对您们的。您们—大家子,招呼不打就跑到我家里来。吃的喝的穿的,哪些不是我掏钱拿票买的。家里的存粮都给您们吃光了我不说。您跟爹是长辈,我们孝敬是应该的。”
这些话说的后头跟着的那些妇人个个都点头称是。那几天,她们可都是看着丽丽在走廊的公共厨房那里,顿顿做肉菜的。当时,她们还在背后笑话她傻,居然对这些农村来的亲戚这样的好。
吴小姑说着,用手指了指在角落装傻充愣的董老二—家子。继续说:“您看看,这家子有手有脚的,又不是我跟长征的长辈,凭啥要供着他们。而且,居然还敢欺负我家大宝、小宝。真是谁给他们脸子呢?还有,您老人家怕是不知道。这房子是我吴丽丽的单位分配的职工房子,不是您儿子的。所以,您们这—家子姓董的,占了我姓吴的地儿。”
被点名的—家子都是混不吝的,本来还害怕被查。现在见人都进来了,就破罐子破摔了:“我在农村辛辛苦苦养着爹娘,你们呢?在城里头吃香的喝辣的。在你们家住—住,还敢委屈呢?这地儿即使是你单位分配的,但是你嫁给我哥了,那当然就是我们老董家的。”
整个事情越跑越偏了。